“仙山?”裘長老别開頭去,不禁冷哼:“哼...仙山那些人不就是一堆馬蜂窩高挂山頭,自己内鬥都無止無休,少有一向道之人,大多自視甚高,更有酒囊飯袋,他們能把自家事理清楚都不錯了。”
這般評價倒大出林觀鵲所料,“您好似不太喜歡他們。”
若沒瞧錯,她方才所見的神情,是厭惡與嘲諷。
“百年前的大戰,仙山一行與神殿合力清掃異族,卻躲在神殿一衆的最後方,隻有那些英勇殺敵的仙山弟子孤身在前與神殿同戰,五輪戰事,第一回是異族最強之時,神使尚且傷亡有數,那些高修更是寡不敵衆落入敵手,被殘忍殺害。”
“仙山的全部傷亡中,半數都在他們權衡自保的第一回,他們就想讓神殿先開路,我神殿何時會退?倘若他們最開始就不裝模做樣,仙山心懷天下的義士就不會死絕,哪裡會有後來那番慘景。”
“那些忠勇之輩中好幾位是各派千年培育的心血,全被陣前砍殺,如此才刺激仙山那幫人和神殿在夢境裡外緊密配合,但剩下的那群人中除了幾個老頭都隻能輔助作戰,連那躲在默海底的窩囊鲛人都比他們夠用。”
言辭越來越激烈,想必這番話在被迫閉關後也随之憋了百年。
林觀鵲本能瞧向殿外,想到将自己困住萌生殺意的尚淺,尚淺的愛人,不正是被異族在陣前殺死的弟子嗎......
她聽出深意來,不住近裘長老一步,壓低聲說:“這意思是...原本戰局不該延續成最終結果?”
裘長老擡手,替心有雜念的林觀鵲閉了門窗。
“若一開始就是合戰,異族在三輪對決間必退,神殿合仙山傷亡都不會成最後這般。”裘長老忍不住唾棄一二:“神殿早年也與妖族、默海有過配合,從未有這種臨戰怯場的事,本想仙門高修更心懷萬生,結果多是表面仙風道骨,内裡私利之人。”
“那次仙山領戰之人是誰?”林觀鵲問。
除滅異族為六屆共責,任何一界都會主動配合神殿行事,仙山為下界之頂,首當其沖,舊時無大戰,仙山一脈與神殿幾番配合剿滅巢穴,大有所成,甚至一些弟子與織夢者合出默契來,居然臨了大戰反而退縮,屬實荒堂。
裘長老稍做回憶,也說不出确定:“貌似是霄桦峰主還是橘崖峰主,他們兩門派地位最高,自然由他們統籌,但與我們神殿聯系的是霄桦峰主。”
霄桦峰主...林觀鵲眼前閃過一臉正派的姿态,垂眉間搖了搖頭。
“仙山這百年的動蕩也不小,數月前曾有人假扮我,意圖在下界騙妖王入套而毀壞妖族聲譽。”林觀鵲提及為決之事,說出心中困惑:
“可我總覺不止這麼簡單,倘若隻是為了破壞妖族的名聲,何須冒險扮神。”
“扮神?”裘長老滿面吃驚:“簡直反了天了!誰給他們的膽子?”
誰說不是?林觀鵲料到裘長老反應不小,又言:“同您問一嘴仙山,便是有此方向的疑慮。”
如此來說,意思已然明顯。
裘長老在一把椅子上坐着琢磨,好一會才有回音:“等我在神殿消化幾日這百年間發生的要事,就去找那仙山老兒喝上兩壺,便尋個理由向百年前一般久住仙山,給你看看那根刺紮在何處。”
“多謝長老了。”林觀鵲微颔首,提及一人:“仙山新任橘崖峰主柳絲橋是可信之人,若要問仙山内部如今是何構造,她是最好的人選。”
柳絲橋她接觸過,也讓人打探過,當是絕對一心向道的清白高修。
見林觀鵲把話越說越分明,裘長老撐大眼,“嘿...這是一出來就要給你去解決大麻煩啊,你這丫頭當了神司也還跟以前一樣,竹塵走後,每次長缺葉帶你犯事都等我來擦屁股,哼.....”
“思來想去,此事隻有您來做,才不會打草驚蛇。”林觀鵲上前,親自為裘長老斟了杯茶水。
仙山探查,隻有長缺葉這樣時常在下界跑動的人去才不會讓人生疑,可眼下長缺葉傷重,她本欲擱置此事,恰好裘長老出關,給了她一劑良方。
“唉...好吧...”裘長老怨聲載道,故作勉強,摸索一把胡須,“也算我這老骨頭還有些用。”
林觀鵲搖了搖頭,聲雖平淡,卻能從雙目中瞧見真誠,“您是神殿最珍貴的典籍,很多東西問您比翻閱書目都快些,您怎會和有用無用的詞沾邊呢。”
“就知道哄我。”裘長老被說的身心皆順,去拿林觀鵲捏在手裡不放的碎片,起身向外,
“行了,你估計要為小葉的事情操心,我替你把碎片送去天水閣吧。”
步子較大,三兩步就到殿門。
“長老。”林觀鵲對将出的背影出聲。
裘長老轉來,“怎了?”
“先前您閉關太急,有些事我心中有疑尚未求問。”林觀鵲目色搖擺,情緒雜糅。
裘長老放下推門的手,站直身姿問道:“不知是何事,讓你記挂這般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