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來多日,又逢密雨,荒海内除了演兵的将士,路面少有人迹。
島中議事正堂,頭插孔雀翎的男子拿着信件紙張漫步而至。
不知徐正批閱各部送來的折子,抽了個蘸墨的間隙擡頭,不過視線一掃,便知何事,她低頭筆尖不停,笑言道:“人間的國師又給你傳信來了?看來你下藥不少,叫他對你念念不忘。”
“一些酸詩罷了,瞧着瘆人。”子玉将兩片薄紙随意抛開,停在不知徐案前一步,
“這人間消停許久了,我還不習慣,隔幾日我便去臨帝城邊的小鎮停留幾日,符賢應當會來,屆時瞧瞧能不能探出些宮裡的新消息。”
不知徐稍停筆,蘸墨時掃向攤在桌邊的酸詩,不禁縮了縮脖子,“人間那邊的事便有勞你了。”
“不麻煩。”子玉顯盡輕松之态,毫無倦意,“恰好他的弱點正對我最擅長的地方。”
不知徐剛點頭,子玉又說起新事來:“不過小主子,這些日子你就由着那位仙山的朋友四處亂轉?昨兒我遇見她亂轉闖入執夢神為我們設下的傳訊法陣處,提醒後她才退開。”
玉茶催?不知徐可謂頭痛,歎道:“在這兩日她就沒休息過,指不定她走過的妖族範圍比我都要多,今早才用過膳,還下着雨呢,轉眼又不見人。”
不僅是白日到處跑,夜晚也都在為她妖族守夜,混迹數個大妖群圍着篝火談天說地。
子玉道:“我來時問過,有人瞧見她舉着芭蕉葉,騎在貓貓熊上向冰川方向去了。”
“冰川?”不知徐這才擱下筆,合上最後一冊折子。
冰川雪峰那處可不是能随便進出的。
“小殿下還是去攔一攔為好。”子玉掐住要害,提醒這:“冰川内有很多事關妖族機密的禁地,雖說您這友人瞧着沒心沒肺,萬一撞見知道了什麼,也會容易被仙山那幫老兒套話出來。”
這話的确不錯,不知徐眼眉下落了些,玉茶催雖沒壞心,到底身處仙山,保不齊仙山那幫人會有。
如今到底是誰要對他妖族不利尚且不清不楚,毫無頭緒,她當有所防範才是。
“讓人将這些送返各部,我去找她。”不知徐指向桌面堆成小山丘的冊本,丢下一句話後便向外去。
雨水淅瀝,拔草和泥,不知徐揮袖在頭頂施術展開微弧的屏障,隔絕落雨。
奔行一路,可算瞅到回程的貓貓熊,再向前望,瞧見冰川界邊徘徊的身影。
眼瞅玉茶催試探踏足,不知徐停落在玉茶催身後,穩着聲說:“今日逢雨,也不在屋裡待着,怎麼跑來這兒了?”
“欸,你來了?”玉茶催回過頭來,一臉興緻勃勃,“我說你們妖族真有趣,腳下這一條為界限,一邊是春意盎然,一邊是冰封千裡。”
瞧人有閑逛之意,不知徐擡手滑向前出,說起些偶有的事:“那邊是冰川雪峰,不僅屬于妖族地界,其上是風雷神殿,偶會有神司或雲使下界來取冰崖邊的藥葉。”
提到個麻煩人物,玉茶催身子從傾斜扭正,滿面同情,“聽說那風雷神兇得很,你們妖沒少受罪吧。”
受罪...不知徐可太理解這個詞的含義,卻未流露過多,說起益處:“妖族有雪蓮,也正因這一方冰川常年冬月,若是離了這,哪裡都種不活。她确實脾氣古怪,但這一處冰原得益于她的賜福。”
“是這樣...”玉茶催仰頭望向入雲的高處,“雪蓮隻有妖族有,不知平日對你們修煉可有幫助?”
不知徐微搖頭,話中絕了玉茶催将出的想法:“雪蓮用作傷病,修行可無捷徑走,我們妖修雖強,修煉過程卻比人要痛苦數倍,倘若雪蓮能幫上忙倒好,也少些罪受。”
察覺人沒那麼輕易放棄,不知徐眼中的光束稍縱即逝,轉而借雪蓮的話端問道:“冒雨而來,可是等不及了?”
玉茶催指向最高那幾座雪峰,向往道:“我難得來一趟,平地都走的差不多了,好遠就能瞧見入雲的雪峰,也打算來看看。”
“冰川的道路崎岖蜿蜒,有神界的陣法,稍不注意就會被困住,到時候要尋道路可就得爬上雪峰,夠你受的。”不知徐搭上玉茶催的肩膀,就差苦口婆心去勸說。
玉茶催雖猶豫,到底還有暢遊之想,問着:“那裡面除了雪蓮,還有什麼好玩好看的?”
“那倒沒有。”不知徐擺動腦袋,目光真誠,話裡帶了些誇大的意味:“風雷神養的一些兇獸坐騎也在裡面,雖被拴着,也還是少驚動的好,那一口下去可不是常人能救的。”
“還有兇獸...”玉茶催悄悄縮起脖子,幾番權衡下,已然想到後果,“說不定我被咬傷還要被風雷神罰呢...”
風雷神的威名,誰不聞風喪膽。
一番糾結鬥争後,玉茶催終是主動挽着不知徐,帶着留戀再向冰川瞧過一眼,利落拽不知徐離開此地,話裡顯得灑脫:
“算了算了,還是去别處轉吧,也是怪冷的。”
轉過頭,不知徐也算放心下,瞧着毛毛熊遠去的背影,玩笑說:“你說你空手來也罷,整日打着我客人的幌子去抱那些猛獸,可别哪回遇到個不給面子的把你咬了,我可不會給你做主。”
昨兒就有小妖來找她告狀,說玉茶催給她剛曬蓬松的皮毛揉回原樣,按照玉茶催喜好毛絨大物的性子,倘若再到這裡待下去,保不齊要把注意打到她身上來了。
“這些你都知道啊...”玉茶催不好意思道,她确實不像做客的,像替不知徐行親民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