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外,無萊群峰。
界外之地,隔絕塵嚣,草木自然生長,枝節交錯,多有攔道之處。
此處氣候多變,不見日月,流光縱橫,比默海天盡處的光彩還要再添幾道色。
環山而繞,不覺間身處越高,雲霧低走,齊與腰際,露氣沾上來人的衣裙。
“小主子,已經轉了兩日半了,這能等到人嗎?”大鲢湊在不知徐身邊,啃食着攜帶的肉餅,嘴裡分出一半空隙來問。
“不好說...”不知徐走到崖邊的歪樹,躺在粗壯主幹上歇腳,光是躺下的舉動,就讓崖邊滑落幾個石頭。
久聽不見下墜的回響,估摸不出現在身處多高。
來此兩日,她們逢路就走,幾座綿延的山脈已經被轉了個差不多,倒是這些道路把人繞了個糊塗,如今也不知身處何地,沒想清下一步該向何方走去。
不知徐向崖邊探頭,除了雲層相抱,什麼都看不清楚,想起林觀鵲的囑托,不由憤懑出言:“自個擱天上悠哉,活叫我來幹,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賬...”
大鲢收起剩下半張餅,在地破土的樹根坐下,緊張靠來,壓低嗓音:“小主子可罵小聲些,要被天上那位聽見,跟您置氣,一怒之下不庇佑我們了可怎麼辦......”
“嘶...”不知徐從雲間回過眼,雙臂環抱身前,“她就這麼吓唬你們的?”
“這哪用吓唬!天上這幾個哪有好伺候的。”大鲢縮着腦袋,壓着聲音緩緩擡頭,看向不知徐的目光中,充滿欽佩與同情:
“小主子您為了妖族付出太重,我瞧着都心疼,您還是注意些自己身子,别奔來走去的累壞了自個...”
“喲!”不知徐都覺聽了一番奇話,彎起唇來:“今日怎的突然說這般話了?”
這是跑出來蹲守兩日,能感同身受她的疲累了。也不枉她不吭聲日夜操勞,讓這些不知她在做什麼的族人也能體會她的辛苦。
這樣想着,心中舒快更多。
大鲢伸手來,給不知徐捶腿,一面将心中所想表露無遺:“您為了妖族,舍身侍奉兩位神司,風雷神覺您不理會她,下了面子,又把您劈回原型......
唉,風雷神是沒法跟您和解,我一直有些擔心另外兩位神司為您大打出手,但通過這段時間的觀測,我們都發現,小主子您拿捏把掐的手段了得,時間安排妥當,不用為您擔憂。”
什麼?!?!不知徐從躺卧彈做而起,心中雀躍剛來,就遭晴天霹靂。
舍身侍奉?兩位神司??!大打出手?手段了得?!
“等會!你打住...”不知徐驚喝:“不是?你們私下,私下都是這樣覺得的?!”
“啊...”大鲢稍稍愣神,眼中忽而生有清澈的精明,立馬表露心意:
“沒有!沒有!我們絕對沒人說您做得不對,這心裡啊都覺您為妖族終日操勞,奉獻過重,是當之無愧的妖王,對您敬重欽佩。”
如此堅定的話,就好似一切為真,聽着是完全能夠理解她所做所為,可...
“我...”不知徐語塞當場,頓覺百口莫辯,處處連貫卻哪都有問題,她捂住大鲢又要張開的口,開口的話斷續打結:
“你再等等...你你你...你讓我理一會...”
張目結舌後,不知徐神情凝固太久,似靈魂暫行出竅,身體無人掌控,面上已經僵化到肌肉酸澀,直到她唇邊不自在抽了抽。
不知徐在無言間收回手掌,蓋住自個的額頭。
沒躺到一息,又彈起身,不知徐實在冷靜不下,對着虛空質問:“這事怎麼就能說成這樣?”
如此荒唐不已,荒謬至極的荒誕之事,怎麼代入族人的視角後,這一番說法莫名貼合?
她動機分明,這是周全的捏造,竟真能說通...
她...她?她确實終日除了在妖族,就是在這幾個祖宗身邊打轉,就被人诟病成這樣了?
大鲢瞧不知徐愣神,湊近一些,插空壓低聲道:“昨兒我和小鲢整宿沒睡,心裡還覺得您慘為您抱屈呢,畢竟那些尊位哪好伺候...
您說,您跟執夢神那麼久,竟然轉頭就要把您送來新神司這裡當禮物...這委屈您還得偷着受。”
由話帶出的這股子心酸與憐憫毫不作假,好似不知徐受了奇恥大辱,還必須忍氣吞聲,隻能她這個近身侍奉的人替主子埋怨幾句。
“禮物?!我?!”不知徐就快暴跳,面目開始扭曲,她屬實想給給大鲢腦瓜掰開瞧瞧。
有了前話,聽到這裡居然沒有最初震撼,甚至逐漸哭笑不得:“我可真是...你這妖腦袋裡都裝了些什麼?怎麼盡是一些情情愛愛的破事!”
她各地跑動操勞,遙借神殿的力量,為妖族加磚築瓦,怎麼到頭來被傳成這麼大一出愛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