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在昏暗的地牢中不太起眼,帽檐遮擋之下,長缺葉氣息如打停一般,維持沉默,不發一言。
林觀鵲的疑問就差将不可能三字塞入話中,畢竟事态荒謬到她從未預想的地步。
這定是玉茶催扮作長缺葉的模樣将仙山主擄來這裡。
“神司又何必裝糊塗!”仙山主心中早已敲定結果,還能自發找出緣由:“我知道,當年仙府被屠戮殆盡,是我們支援長家的人去得晚了些...
過去仙山與長氏仙府交好,往來甚密,你們疑心是我仙山的人洩露了雲域的地形與陣法布局,才使得發生那樣災難的事情。”
雖為舊事,林觀鵲卻不知還有這段,她正品味仙山主的說辭,耳側傳入長缺葉的傳音:“問問和他仙山有無關系。”
若按仙山主的語氣,仿若在認罪俯首,引人多想,免不得在此機會多問兩聲。
林觀鵲原想先摘去長缺葉被扣上的帽子,聽得此言,眸間微脹,卻還是依了長缺葉的心思,向仙山主開口:“既然話說到此,那當年之事,可與仙山有關?”
“自然與仙山無關!”仙山主哪需細想,在地面坐正了些,将肩前打理好的頭發甩至身後,“我們的人被攔在雲域外緣,根本就殺不進去,自顧不暇。
是我!是我自不量力說會去助他們,他們才會放心将兵力分散到各處,在陣前等待我們去支援,最終被快速擊破。”
仙山主将這些始終歸結于自己的過失,講述舊事,猶如獲罪:
“我心中也有愧疚,過兒你們往後來仙山尋我做任何事情,我無不配合,若是由舊事記恨我,要将賬算在我頭上,我絕不逃避!
但如今你們身處高位,何至如此?真要我的命,哪怕就是設計一個理由處死我洩憤,又有何難?何必将我圈在此處,這般辱我?”
有怨報怨、迎面相待才算是江湖氣,軌迹陰謀的報複最令人不恥,一界之主沒在博弈之中勝敗,反倒像牲畜一樣被囚于籠中,便是奇恥大辱。
尚淺偷瞧林觀鵲身邊的黑袍人好幾眼,終是忍不住僭越先言:“山主,您失蹤時,掌夢使正心脈受損在神殿養傷,連施術的辦法都沒有,抓你來這的人不是她。”
“誰給我關來此處的我豈會不知?”仙山主毫不動搖所想,急聲反問道,轉頭看向林觀鵲的另一邊,擡手指向長缺葉,仿若已經投過黑布瞧見面容,語氣肯定:
“你也不必裝了,你長缺葉就是換一百身衣服我也能認出來。”
長缺葉擡起右臂,将遮蔽面色的帽檐推向腦後,壓下掩住口鼻的紗巾,她瞟了眼角落背對衆人睡着的人,唇邊含了一抹諷刺至極的笑容,“若這裡隻有你,我也沒打算僞裝。”
視線在半空燒灼之際,尚淺悄悄移手向側,輕輕拽了拽時桪意的衣裙。
鬥笠微側,而後在忽來勁風中偏移
林觀鵲在長缺葉與仙山主的電光火石中心神焦灼,長缺葉此番現身會叫仙山主更加确信心中所想,欲與仙山主從細處分說。
她尚未開口,林觀鵲眼瞧身側竄出另一個自己,拔劍向仙山主刺去。
原本靠坐在牆邊的仙山主身後忽而沒了倚仗,他眼眶鎖緊,瞳孔走定,快速向後翻滾出一段距離,躲避了迎面一擊。
此景忽來,逼近仙山主的人叫林觀鵲自個都愣了愣,單瞧外形,若非知曉本人是真,可全然分辨不出那個假人來。
身周景緻大變,林觀鵲鎖緊的眉宇在此景下疏解幾分,已能悉知時桪意出手,意中人都已入到空間之内。
玉茶催的算盤打得極好,甚至考慮到最壞的地方加以設計,此處隻有長宋二氏能開啟,她們哪怕想到此處尋來,也離不開長氏姐妹的出現,事先便将擄走仙山主的罪名扣至長缺葉頭上,這番誤會可就會變得難以辯解。
原本是要拿仙山主印證玉茶催的過失,如今看來還是太低估玉茶催的計謀,在仙山主心中與長氏有所矛盾,那在無實證的情形之下,仙山主當還是會相信自己的門人。
她們就算到了這一步,也處下風。
好在将時桪意請來,至少能洗清澆至長缺葉頭上的髒水。
瞬息之間,畫面輾轉,數人置身一望無際的雪原,有風呼嘯而過,方向不定,有刀刃相擦之響,過臉時,甚至能感尖銳割面。
較之小鲢的空間,此境之内更感宏大,足邊的碎雪能細成顆粒,她足踏一如踩雪之感,不光是虛化眼觀之象,還能讓五感置身其間。
今日見此奇門真正的傳人,果真不凡。
那以假亂真的林觀鵲向仙山主一劍劈去,将置身之景換為仙山之巅,春日豔陽,萬山青翠,還能瞧見各峰道路上穿行的弟子。
仙山主在原地發愣許久,忘了接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