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音點點頭，倒是權雪鏡眉心打旋，将這份拉近重新扯開：“不必帶我，平常如何稱，不必更變。”
平常...林觀鵲稍楞，眼皮跳動，意識到權雪鏡的抗拒，随即轉回先前的稱呼：“好，鏡神司。”
“她這性子多習慣就好了。”秋桐音還來打圓場，林觀鵲這邊話沒落，再回頭去瞧權雪鏡時，目光瞬轉，不同瞧旁人，那份笑容染上愛//欲，
一份傾訴，隻需用眼睛。
不過一瞬，秋桐音斂好神色，帶着爽朗的語氣：“好了，痛快喝就是！”
“對對！”等了許久的長缺葉出聲應和。
林觀鵲正要斟酒，秋桐音卻先她一步，将酒水倒入她的酒盞之中，面含深意：“林神司可一定得喝好，我們可是專程來陪你的。”
“陪我？”林觀鵲實屬意外，她雖知為她而來，卻沒想秋桐音說得這樣明白。
秋桐音放下酒壇，未給自己的空杯倒滿，拿尋常語氣道：“舊事你已知情，近來我輾轉難眠，實在覺有些事也不必再瞞你。”
有些事...瞞？
短短幾句，林觀鵲的心思全不在撲鼻酒香，她頭皮炸痛，就要将秋桐音沒個字掰碎來看。
“秋姐姐所言何意？”她問：“還有？”
難道眼下這些還不夠？還有什麼她不知情的麻煩？
“别緊張。”秋桐音拍了拍她的肩，輕松道：“一些故事罷了。”
秋桐音沒有半點嚴肅，她拿起筷子，為權雪鏡布菜，話來随口：“你師父逝世前曾來過一封書信，懇求我幫你，說是幫你，實則是讓你安然坐在這個位置，我分不清他到底懷着什麼心思，隻覺他面目可憎，就把信一把火燒了去。”
幫她......林觀鵲面顯郁容，倘若先前聽到這些，她一定感念師父為她所做太多，而今在聽，她隻能想到，是怕她沒有安穩的擋在這裡。
她在其中尚有懷恩之心，倒是外界的評價少有好詞，也不知他這個師父到底是個什麼性子......
秋桐音瞥來一眼，笑談舊事：“林家祖上于我有些交集，甚至你剛出生就有一塊連接生死的命牌被遞來我手上，仙界劫難時，我瞧你命牌未碎趕去尋你，本欲帶來我的神殿，沒曾想被你師父占了先機，我也是覺你爹娘都是織夢者，你在那兒着實是最佳之選，就放任未管。”
“後來四神會聚，推演後事，我還替他惋惜許久，甚至主動登門問他可要我方神殿的幫扶，那也是我第一次瞧見他的虛僞貪婪，最後不了了之。
畢竟我知道他要傳位于誰，便從未覺你會是下一代神司，也安心讓你待在那，直到竹塵下界的時候，我才知道他要做些什麼。”
話說到這，秋桐音稍作停頓。
林觀鵲似在消化這些言語，雙目時而空虛晃動，她視線定在秋桐音憐愛的神色間，實在尋不到記憶源頭。
秋桐音也曾經要帶她回神殿......
倘若林家與秋桐音有過交情，能叫秋桐音這樣上心，這份關系一定不淺...
難怪...林觀鵲恍然，方才收緊的眸子重新撐開，秋桐音幫她是因為這個理由。
秋桐音忽伸手來，握緊林觀鵲捏緊的拳頭，喉嚨滾動，“我苦尋永生神一段時日，終于見到了她，卻得知那時你心性已定，更變不了你做神司的結果，哪怕我去強搶你，你最終也會主動回去，隻不過多轉了一個大彎，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太早摻和。”
“怎麼說呢...”秋桐音用盡量不悶的語氣歎道：“我就像看見故人的遺孤被架上斷頭台卻無可奈何，我後悔在此之前的每一個決定，倘若那日把你從他手上要走，你一定會在我身邊康健長壽。”
“秋姐姐...”林觀鵲心中悶堵，一時有些說不出。
眼前總讓她望而遙遠，隻求賜福的長者，其實是一直默默惦記着自己的人，此刻她除了心驚，還有一絲惶惶不安。
命運的玩笑她見了太多，總在她最熱烈時，一盆冷水将她澆透。
離開不知徐如此，尊師重道之事亦如此......
秋桐音直接舉起酒罐，準備賠禮：“先前為找理由幫你，又瞧上了不知徐的靈根，我就想了那個計劃，拿不知徐做媒介，從你那處要了她，惹你們每月分離很久，還望你們不要記恨。”
至此，秋桐音算是徹底坦白了先前的事，她拿酒壺大罐一口，爽快道：“唉，這就當我賠禮了！”
此舉一處，不知徐兩手搭在後頸，不比林觀鵲少下驚愕。
“不...”林觀鵲搖了搖頭，想否決，卻還未走出腦中的沼澤。
忽來之事如海嘯狂風，林觀鵲被吹至頭腦不清，她瞧自己被裹住的拳頭，又瞧見權雪鏡對秋桐音同她的親近漠不關心，能肯定這不是消遣她的玩笑。
秋桐音長她四萬多歲，這在林家向上已經有好幾代人...
身邊人轉變角色，高高在上的人忽然來了近身處，她本該歡愉。
但林觀鵲實在不知如何應對，她沒受過長者善意的凝視，眼下實在不曉該拿出何種反應。
想不斷說感謝，又怕不對，但她這會如鲠在喉，什麼都說不出。
“我知你如今難過，故而心覺不能就這樣繼續站在旁處看下去。”秋桐音的口吻完全脫離了舊時的身份，近而有度：“想來，你會需要一份底氣，若今日我所言你能信上大半，也别管什麼舊日事，就叫我阿姐，我不再是同你合作，而是同你一心。”
“林觀鵲。”秋桐音低下聲，今日第一次喚出這個姓名，她收緊眉宇，字句有力：“我今日來此是想告訴你，在明處你雖孤苦，但背後并非無人。”
話語總是越簡短越有勁道，林觀鵲呼吸随心緒混亂，眼前那雙沉着而深邃的眼睛似還有很多話未說。
這份關切且籠罩着她的目光太讓人流連，幹淨純粹，沒有一絲絲夾攜期盼之意的壓迫，她自小到大都未曾嘗過這份味道。
毫不熟悉，新鮮太過。
林觀鵲少有這樣反應遲鈍，心中盤旋好幾轉，最後隻能在糊塗中點頭應了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