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在一旁笑,沒說話。
“沒有你,我們細胞都白天做了,效率很高。”阿偉重複了一遍。他非得氣我。
我順着他意、扮着小醜:“唉,我好難過。你們知道嗎?我感覺在這邊不是很開心,可能是整天悶在宿舍裡,還沒入職,沒開啟新的社交吧。跟你們在一起雖然沒那麼充實,但是會開心些。”
阿偉一副未蔔先知的模樣:“我早就跟你說過,你再也遇不到像我們倆這麼好的師弟了。”
之後,草草聊了幾句,便挂了。
挂完不久,阿偉發來一張截圖:“軒昂想你了。”
截圖是軒昂的一條朋友圈,分享了一首歌《嘉賓》并配文:
很多時候都在想,要是你在就好了。
我心裡輕輕笑了笑。我跟軒昂是近中遠。看似親密,實際上沒什麼共同點。跟阿偉,是遠中近。有很多共同話題,但會保持适當距離。這兩段關系,比朋友要親密、暧昧,雖然滿足了我一直以來對“親密”的渴望,同時也讓我困惑:為什麼總是把朋友關系處得那麼暧昧?直到見到王強時,我才重新體會到“朋友”之間的距離感。直到在實驗室交到第一個朋友宇文時,我才重新體會到“一段正常的友誼是如何發展的”。
朋友圈下方,我評論道:很多(實驗不順利的)時候都在想,要是你在就好了。
他沒回複。
過去有人這樣評價我:你戲好多啊。如今,我比以前更加頓感,他的不回複,也激不起我的忿憤。我無法判斷,這是好是壞——時間自會說明。
第二天,複查。醫生建議做一下彩超。彩超結果一出來,醫生說:“給你合格。”仿佛補考沒過老師放水讓我過了。
但下一刻,我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明明這關乎我的工作,我卻并沒有太在乎。我成了加缪筆下的“局外人”。
入職手續辦好,我挑了個座位坐下。滿意的氣息圍繞着我,寬敞氣派的大廳,24樓的電梯,整潔的工位,香氣噴噴的洗手間,人事部的玻璃門,象征身份的工牌,每個人有禮貌地互稱“老師”,一切都那麼令人滿意。我的動力回來了,一切都在預示着我的美好未來。
但,她,周老師,我現在的老闆,我的生活帶來些許不穩定。她太像我研二時的師姐——我和她相處并不融洽,一段不愉快的經曆——從我身邊走過故作輕松的樣子,用手指指點電腦屏幕的樣子,說話急切的樣子,警告我不要給她惹麻煩時的樣子,擔心我誤以為她嚴厲實際上内心善良、于是路過時關心我租房問題、但場面尴尬時的樣子,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就連骨子裡那份幹勁,都一模一樣。所以當我看到她時,我想着,不會又得蹈一次覆轍吧?
而宇文,我的同事,比我小幾歲,說話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讓我這個急性子有時沒耐心聽下去。但他有一個最大的優點:純粹。他就像一張白紙一樣,你問他的任何問題,都會不加掩飾地告訴你答案。我再次明白那時為什麼田大哥一方面說我單純,一方面又總是有好吃的就分享給我。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你不會願意傷害他,願意為他花錢,願意在他遇到困難時主動幫助他。我突然驚訝地意識到,我似乎把他當作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