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被洛基統稱為烏特加德人,意為“域外之民”,不受任何地下城的管轄與約束,将整片大地皆視為他們的領土,因此對這群意圖占領他們土地的地底人沒有任何好感,更認為“野人”這個稱呼不過是地底人自欺欺人、無可救藥的愚蠢之舉。洛基向他們抛出了第一顆誘人的甜蜜糖果,他們從而得知了世界瘋狂的真相,因此完全信任他們的頭領,以及他天才頭腦中冒出的任何奇思妙想。他們願意遵從神意,具體來說,就是洛基的意志,堅信他會帶領他們重鑄光輝的文明世界。
烏特加德人之中真有人了解洛基之萬一,就會知道這全是洛基畫的究極大餅。可時間已經過去了五百年,人類學不到任何教訓,洛基堅信這一點,時過境遷之後,他仍然大有可為。
洛基盡力去忍受他們所有的瘋狂暴行,他懂得情緒需要宣洩,但比起曾經紐約之戰的規模和謀劃,他自降标準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卻又無可奈何、束手無策,隻能百無聊賴地坐在一輛改裝卡車上,看着這群猴子手法拙劣地把前哨站燒成灰。
傑姬,擁有一頭亮麗的紅發,她自認為是烏特加德的二把手,但從來沒被洛基公開承認過。洛基十分後悔當初使用了美男計,這一計雖然未嘗敗仗,但随之而來的傾慕卻是他不願善始善終的。有傳言說是傑姬過于強勢,不合頭領的胃口。說過這種話的每個人臉上都挨過傑姬的拳頭,至今還能想起那陣疼痛。在烏特加德中,洛基允許打架鬥毆,但絕對不允許尋私謀殺,他将每個人的生命視為私有财産,這一點他倒是公開承認過。沒人敢出聲反駁。
洛基的餘光瞥到傑姬正朝她走過來,心中不由得發出一聲哀歎,他隻好安慰自己五百年後他仍然是高人氣的明星反派。
“頭兒。”
洛基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在不遠處的小山包上坐着一個人,于是說道:“發布一則招聘啟事,重金招心理醫生。不能這種事每次都要我親自來幹。”
“您幹得挺好的。對我來講……挺好的。您不是裝神弄鬼的前任首領格裡芬,他們每個人都對您心悅誠服,您是真正的神。”傑姬說着,前哨站内冒起了沖天的火光。
洛基曾經渴望這些吹捧,它沒什麼實際用處,但能讓他感到受人重視,帶給他虛幻的快樂,如今這些竟然是如此唾手可得,人人張口就來,使最上乘的奉承話術也貶了值,聽得他耳朵生繭,心情更加煩悶。他認命地捏了捏鼻梁,跳下車來,向那個小山包走去,像是為了逃離這場簡短的談話。
天色黯淡,五百年來都沒有撥雲見日的迹象,而後五百年興許也還會是如此。
安德烈已經不需要戴頭盔了,他将哥哥彼得安葬好,當洛基來到他身後的時候,他仍呆坐在墳墓前,眼淚早已幹涸。
洛基默默拿起兩根細長鐵棍,捆了個十字架的樣式,自顧自地插在了彼得的墳頭上,退後兩步上下打量起來,又滿意地點了點頭,認為這一幕終于有了一位烈士沉眠于此的滄桑之感。
“幹嗯麼?”安德烈剛剛哭過,話音含糊不清。
“以前的人都這麼幹,但願你哥相信上帝耶稣基督什麼的。總不能信仰奧丁那個老頭子吧,那多半有點精神疾病。”
安德烈火從中來,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一揮手猛地将鐵架子打飛老遠,咕噜咕噜滾下山坡。“你殺了我哥,我跟你勢不兩立!”
洛基聽罷趕緊舉起雙手,作一臉無辜狀,“冤枉,冤枉呀,明明是你哥自己摘了頭盔,我可一丁點都沒碰過他,連話也沒說上一句。”
“就是你們這群野人!”安德烈爆發出超越常人的勇氣,伸出手指對着洛基的鼻子就是一頓怒罵,但他年輕的嗓音着實拖累了這份勇猛霸氣,“如果不是你們搞破壞,之前駐守的士兵就不會死,他們不會死,我們就不會去探查地下!不去探查地下,我就不會摔倒井裡去,頭盔也不會破,哥哥也不會為了我把頭盔撞碎!他如今就不會躺在這裡!你們殺人如麻,野獸行徑,你們猖狂不了多久,正義終究戰勝邪惡,地下城會将你們一舉殲滅!”
“衆神之父在上,你怎麼不從宇宙大爆炸開始怪起呢?”洛基對自己的诙諧幽默和包容力佩服得五體投地,在這樣的無端指責和幼稚咒罵後,沒有神能做得比他更好、更加心平氣和了。
“我要為哥哥報仇!”
安德烈繼續被怒火驅使,拔槍速度從未有過如此之迅捷,瞄準洛基的面門毫不遲疑地按下了扳機!
“别急嘛,還沒談完呢。”洛基則以更加鬼魅不可測地手法擡起了食指,虛按在槍口上,裡面的子彈像是受到了某種威脅,瑟縮着不敢出膛。
安德烈又按了幾次扳機,但他隻是空按,手槍像是卡殼了一樣,沒有子彈發射出來。
“怎麼、怎麼會……怎麼會!?”
洛基又一彈指尖,槍管發出一陣爆炸,驚得安德烈将手槍扔了出去。
“好了好了,我們繼續。”
安德烈氣得滿臉通紅,眼睛裡布滿了血絲,他的身體和精神受到雙重折磨,實在是悲慘極了。洛基見狀大呼機會來了,在困境中拯救人最能得人心,這招百試百靈,他立刻在手心中變幻出一個罐頭,貼心地配好了一把小勺子,遞給安德烈。
“這可是肉,自家養殖的,不添加任何……好吧,還是添了很多化學成分的,拜托,這種環境裡怎麼可能自然養活?”
“我、我不吃!”安德烈連忙堵住了口鼻,他遮掩毒氣侵入都沒有這般匆忙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