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北,就是一片大海,碎冰如島,四季冰凍,見不到盡頭,木舟進去行的慢了,都會被凍在水上。”
“那是世界的盡頭了吧?”
“再往北就隻有部族的老者曾經到過了,據說連大海都徹底凍結,是無人無神無萬物的寒冰天地,能把火把凍住的狂風一年間不見停息,據說那就是世界的盡頭。”
越說越誇張,我一個都沒見過,也隻是當初在老營聽林木中部落來的人和我說的話,我原封不動說出來而已。
“謙謙河那裡我們吃鹿,鹿有三丈高,宰了吃不完,不似你們草原的牛羊這樣小。”
“噢噢噢噢”
“魚也都是幾丈長,能頂破冰面,不帶魚叉都不能去河邊,會被魚吃掉。”
越說越離譜,但叱列清完全沒有懷疑,老管家在一旁又是咳嗽又是使眼色,但是對遠方的好奇和離譜故事完全吸引了這孩子,讓他越來越像個孩子本來的樣子,之前那些成熟穩重的樣子都越來越少。
卓娜提亞看我的眼神已經是無話可說,她估計是猜不到我在這裡逗小孩到底有什麼意義。
逗小孩本身沒什麼意義,隻是讓孩子高興一下而已。一個玩蹴鞠的孩子要在我們面前穿個新的不得了的小蟒袍裝大人,對他而言應該很難受。
更重要的,稍微逗一逗試一試這就知道了,這孩子不是一個能治理城寨的什麼天生奇才,他是個普通的孩子。
“那麼,叱列領主,我有個問題也想問問您呢。”
我說道。
“姐姐盡管問。”
他很高興,隻是說了一些話就已經變得很親密。像這樣拿小孩子做事,面對他完全沒有防備的笑臉,心中還是有罪惡感。
“令尊令堂,不出來嗎?”
“啊,母親在——”
他伸手想指哪裡,但馬上收起來了,有些急促地看向管家。叱列清是個老實,溫和而且聰明的乖孩子,他知道自己得意忘形做錯了事,但看向管家這樣誠實的行為更做實了他的洩露。
“是嘛?”
我笑到,站起身來,朝着無人的廳堂中央鞠了一躬。
“那就請上座吧。能治理好這地方,實屬非常人能及,又防我們幾個女子做什麼呢?”
廳堂上沒人敢說話,叱列清有些低落的低下頭,管家沉默不語,仆人們也是,而門口的兵士将手放在了刀把上,卓娜提亞注意到那一點,肉眼可見的也咬緊了牙關。
“芙朵拉小姐,隻身遠行,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良久,才聽到有婦人的聲音從屏風後傳出,原來那裡一直坐着一人。隻聽輕輕衣裳聲,腳步移動,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自屏風後走出。她一出來,主位上的叱列清就更是羞愧害怕的模樣。
那婦人身穿青色遼東華袍,後盤發,前鬓小垂辮,紅耳墜,紅唇彩,一幅大家夫人的模樣。
我心中一緊,餘光看向卓娜提亞,又确認那婦人的反應,才确定雖然是個貴人,但她應當沒見過卓娜提亞。
“夫人,鹿角氏族的芙朵拉,有禮了。”
“芙朵拉小姐,遼東寒江氏,可喚我叱列夫人。”
“那麼……”
“我夫君是遼東簽軍明古台軍鎮的叱列洪将軍,自三年前起随豐絨花将軍入草原,負責絨花軍後勤,夫君兩年前被呂軍所殺,剩我母子二人。”
她直說道。
“芙朵拉小姐,都懂的吧?越懂才會越裝作不懂,真是裝糊塗的壞手呢。”
“呀呀呀,被夫人識破了。”
我說道,但也沒有,這位叱列夫人看樣子并沒有懷疑芙朵拉小姐這個身份,她時不時偷偷注意卓娜提亞,但不像是認識,應該隻是看出她的氣質并非丫鬟。
“實不相瞞,我是遠遠看到城牆上有絨花軍大旗,才好奇前來貿然打擾。畢竟豐絨花将軍的轶事早已經遠傳北海。”
“豐絨花将軍于我們有恩,但她陰晴不定,殘忍獨斷,小姐大可直說,是不是要來探我城寨虛實?”
她又直說道,完全不給我說客套話的機會。
“據我所知,漠南有很多大氏族在鎮守,既然他們不管,我一個北海人管這個幹什麼?還是說,你這絨花軍和蓮華城的絨花軍,不是同一支?反正你們草原的事,我們北海人不懂啦。”
“哦?大氏族不管?”
她像是暗自松了口氣,我看的出來她很多的話都在一刻被放下了。可惡,本來可以套話,現在又有什麼誤會讓她覺得安全了?
“看樣子,貴寨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啊?夫人如果信得過我芙朵拉,大可說與我聽。旁觀者清,可能我還幫得上夫人的忙。”
“哈哈哈哈哈。”她苦笑起來,疲憊的氣質慢慢展現,幾根淩亂的發絲落在白皙的額頭上,更讓我有些奇怪。
“芙朵拉小姐,實不相瞞,你探路的丫鬟被我看到,我就知道是局外人來了。在城牆上看你衣着舉止不凡,定是貴人,早早就想有事相托,又怕你不肯。結果等了半天,我等的就是這句話,竟讓你先說了!小姐請入座!我們慢說!慢說!”
她非常高興道,一旁的小叱列清看母親高興了才一掃陰郁。
“哈?”
我們四人都是一臉困惑了,反而有事求我們?明明連我們的底細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