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宋煙希都覺得,蘇明香是不是被她爸影響的。
她爸也不愛說話,十分沉默的一個人。
她記得,當初蘇明香剛進家門的時候,偶爾還喜歡唠叨幾句。後來逐漸也變得不愛講話,跟她爸一個德行。都不知道他們怎麼培養的默契,兩人做事都靠眼神動作,像兩個啞巴似的。
宋煙希坐在旁邊的折疊椅上,朝她笑笑:“蘇姐,今天停水了,我怕你着急,先給你拎了桶過來,等會兒我還得繼續去接水呢。”
“又停水了?”蘇明香皺眉。
“嗯。”
停水影響的不僅是長梧街居民。
長梧古鎮附近的小攤販們也備受影響。
古鎮附近原本有口老井,不知什麼年代挖的,沿用至今。但最近遊客人流量大,小朋友也多,為了避免發生意外,景區就把這口井暫時封了起來,不準使用。
許多商販的日常水源都來自這口老井。
剛好今天停水,商販們不得不另尋他法。
有人親自回家提水的,有人去附近店鋪借水,還有人忍痛去商場購買大桶的飲用水。
宋煙希知道蘇明香肯定也缺水用,于是親自打了桶水過來。
這桶水确實解決了蘇明香的燃眉之急。
眼下儲備水快用完了,她剛打算回家去打水,偏偏忙不開身。
“蘇姐,水我就放這兒了,不夠用再喊我。”
宋煙希也沒多停留,知道她不喜歡自己呆在這裡,更不喜歡她在這礙手礙腳。
她将水桶和水勺放在樹樁邊,蓋好桶蓋,免得頭上的落葉掉進水桶裡。
蘇明香的攤位位于一棵大樹下,正正好乘涼。許多人跑這躲太陽,炎炎夏日看見美味可口的涼粉和芳香四溢的小吃,也會忍不住買上一份。
宋煙希正準備離開。
“诶,等等。”
蘇明香叫住她,将挂在車攤上的塑料袋遞給她,“趁熱喝,效果好。”
宋煙希打開袋子一看,見是她愛吃的烤梨,瞬間眉開眼笑。
“謝謝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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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還在氣頭上。
這幾天,陳若禮看程永晨也不順眼起來,越看越覺得煩躁。
程永晨卻不斷地給陳若禮發消息:“小陳,你希希姐拒絕跟我去看電影,說沒空。你要不幫我問問,看她什麼時候有時間。”
自從程永晨發現陳若禮有大用處後,幾乎每次約宋煙希失敗後,都會來找他。
陳若禮也非常敬業地扮演着情感顧問的角色。
“哥哥,這幾天快開學了,希希姐要幫她媽媽幹活呢,可能真的忙不開身。”
陳若禮一邊面無表情地打字解釋,一邊看着他發來的電影票,默默記下了名字。
宋煙希這幾天确實在幫蘇明香幹活。
這還是陳若禮偶然間發現的。
陳若禮每次來長梧街的時候,都會經過長梧古鎮,而明香小吃攤剛好位于岔路口。
那棵老槐樹下,紅底黃字的攤位十分顯眼。
他每次都讓趙兆去買上幾份小吃,隻買多不買少,要挑價格最貴的買。
當然,這事他沒告訴宋煙希。
蘇明香自然也不知道。
蘇明香隻知道,有位豪氣的顧客,每次來都會點上好幾份小吃,還都是最貴的。
每次他來時,她都會禮貌地問上一句:“老闆,還是打包帶走嗎?”
蘇明香不會說好話,與其他攤主比起來,她顯得沉默許多,說話也隻有寥寥幾句。
别的攤主有跟顧客聊家常的,也有開着直播吸粉的,隻有她默默做事。顧客多的時候就争分奪秒出餐,沒客人的時候就獨自坐着發呆。
她的生活很簡單,目的也很明确。
——賺錢。
即使很忙,忙到暈頭轉向,她也不覺得累。
每次看着到賬的數字在逐漸的累加,她就覺得分外踏實。
她能清楚地記着每位常客的喜好。
誰喜歡吃辣,誰不愛香菜,誰特别叮囑不要放蔥花……
但是這位顧客百無禁忌,給錢大方好說話,所以蘇明香記得特别清楚。
每次,車裡的人會做個手勢,司機就降下車窗玻璃,拎着攤位上的打包盒揚長而去。
那位司機很年輕,看起來跟宋煙希差不多大。
次數多了,蘇明香遠遠瞧見那輛車,就已經開始準備小吃。
他常點的那幾樣都是菜單裡最貴的,程序倒不複雜,就是用料比較豐富,想必這位老闆一定極愛吃吧。
可事實上,陳若禮從來沒吃過一口。
他的腸胃不好,不能随便亂吃東西。
那些小吃他都丢給趙兆解決,要麼給他當餐點填肚子,要麼就喂給流浪貓流浪狗,或者扔垃圾桶,反正去宋煙希家前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趙兆也聽話。
他不僅充當飯桶,還謹慎地銷毀食物痕迹。
後來,陳若禮便交給他這個任務,讓他每天都去明香小吃攤照顧下生意。
但不許被宋煙希知道。
有次,趙兆剛準備像往常一樣買幾份小吃,見宋煙希坐在攤位邊搖着蒲扇,正在替蘇明香看攤。
那天他破天荒沒停車,他踩着油門火速離開,避免被發現。
那天蘇明香還沖着車招了招手。
見黑色轎車沒停留,還納悶為什麼這位常客竟罕見地沒來買東西。
“原來她這麼忙嗎?”程永晨若有所思。
“嗯。”陳若禮點頭。
陳若禮見程永晨滿臉苦惱地發來幾個哭哭的表情包,眼睛微眯。
他發現了,程永晨就是個戀愛腦。
縱使他身邊被女生包圍着,也不乏有人追求他,可在感情方面還是處于入門級别。尤其是遇到宋煙希的時候,他的腦子像生鏽了般,不開竅。
有時候,陳若禮都覺得他神經鈍得可怕。
他明明可以直接點,主動點,告訴她,他喜歡她很久了。
可程永晨總是畏懼着什麼,害怕告白後連朋友都做不成。
陳若禮有些想笑。
不都已經當了這麼多年舔狗了嗎,還有什麼好在意的,看來還不夠舔。
以前陳若禮還在的時候,他就不甘心地當綠葉作陪襯。
現在别人都死了,他反而開始畏縮起來。
陳若禮微笑着說:“哥哥,我覺得希希姐好像并不反感你,隻是你的心意表達的太含蓄了,你應該多主動。”
程永晨聽了,連連搖頭,惆怅道:“你不懂,你希希姐曾經有個非常喜歡的人,她到現在還沒忘記。”
“哦,是那個三年前死了的那位哥哥嗎?”
陳若禮明知故問,單純的像什麼都不知道。
“她都跟你說了?”程永晨點了根煙,吸了口。
陳若禮卻沒什麼反應:“她天天都在念叨這個名字,我已經聽過很多遍了。”
他明明在平靜地陳述事實。
卻莫名帶着尖刺,在程永晨的傷口處輕描淡寫地刮過。
程永晨果然被他的話給重創到了。
心被狠狠割了一刀,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歎氣:“她果然還是沒忘,她還在喜歡他吧?我是不是根本沒機會……”
見他猶猶豫豫又失魂落魄的樣子,陳若禮不由得冷眼微眯,覺得厭煩。
如果是他的話,他才不會這麼猶豫。
喜歡什麼,那勢必要得到手。
當然,程永晨并不知道有他這個競争對手。
而此刻,他的競争對手正通過他的言行舉止,一點點改進自己。
宋煙希不喜歡什麼電影,反感什麼行為,讨厭什麼用詞,都紛紛記入他的大腦。
他的腦海中存儲着各種資料,而關于宋煙希的資料庫,已經占據了很大一部分,并且他能清晰地記得她的每個細節。
這是程永晨做不到的。
這也是他與他之間的差距,陳若禮不自覺比較着。
“隻要沒結婚,一切還有可能。”陳若禮微笑着說,似乎在好心地給他出主意,卻一步步将他帶入深淵,“更何況,希希姐現在還是單身,哥哥,你可得抓緊機會啊。”
再不抓緊機會,他可就再也沒機會了。
陳若禮暗自嘲諷。
不,他本來就沒機會。
他還像隻待宰肥羊蒙在鼓裡。
殊不知,他的所作所為都被自己看在眼裡。
而他,将用他擅長的,熟悉的東西,一點點打敗他。
“我也沒辦法。”程永晨隻好央求他,“小陳,多跟我彙報你希希姐的情況,她每天都在幹嘛,跟誰出去玩了,都跟我講講。”
“她最近都在看攤車呢。”陳若禮回答道,“哥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得有耐心。”
程永晨确實有些心急。
但他心急是有原因的。
他這次回國時間短,再過幾天就得回美國去,可他和宋煙希的感情卻沒有半點進展。
他們甚至連以前的感情都不如。
以前她還會追着他喊哥,有事沒事找他聊天,吐槽心裡話。
現在的宋煙希就像變了個人,刻意跟他保持距離。
不管他怎麼主動,都無法回到以前那種相處愉快的模式,更何況他之前試探着往前邁步,卻遭到宋煙希的反感排斥。
這些天,她跟他聊天都變得死闆起來。
之前她還發些表情包,現在連表情包都沒了,每次都得喊他一聲程哥,莫名的客氣。
程永晨覺得不舒服,宋煙希自然也一樣。
相處極其别扭。
可下次再見,也許就是幾年後了。
他得等畢業,接管家族企業後,得了閑才能回國跟她見面。
程永晨思緒淩亂起來。
他重重地砸了一拳在沙發椅上,将沙發砸得凹陷下去,心情無端煩躁起來。
“哥哥,我如果有辦法讓希希姐陪你看電影的話。”
陳若禮忽然提出交易條件,眸光閃亮,“可以把你的那部富士相機送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