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祺了然,刻意壓低了聲音:“對了,有沒有看見何公子?”
獄卒搖了搖頭。
那就怪了,李祺隻得囑咐:“把銀子收下,若是見了何二公子,不要聲張。”
*
再晚些時候,李祺不好在刑部多停留,囑咐于飛回家等她的消息,她自己又去了趟貢院。
從貢院回來後,李祺直奔刑部。
這會子無人攔她,她順利進入大牢裡部。
一入内,一股陰暗潮濕的氣味撲面而來,叫李祺不忍掩了口鼻。
何冠儒的牢房還算好找,沒有獄卒帶路,李祺隻花了片刻就在大牢最内最幹淨的地方見着了何冠儒。
到底是有張寒嘯的安排,老師看上去不算特别憔悴。
隻不過與他平常傲如青松的樣子,眼下一身囚服,從天堂到地獄,完全是有天壤之别。
李祺沒緣由眼眶濕潤,她輕輕喊了一聲老師,奈何老師躺在稻草席上,許是目光微眯,并未答應她。
李祺再次喊道:“老師。”
這下何冠儒稍稍擡起眼。
透過牢獄的鐵杆,那目光猶如透着沉沉磁鐵,就一眼,李祺都感覺自己心口給提了上來。
一時間,李祺有千言萬語都不知該說什麼好。
倒是何冠儒其實自李祺進來說第一句起就知曉是她來了,眼下這光景,也難為她來看他了。
何冠儒的聲音沉沉道:“殿下,你不該來的。”
其中的利害關系,隻有當局者才看的清楚。
李祺不是不明不白的人,她隻是想看老師一眼,聽聞老師這樣講,心中更是怅然。
她急道:“我若不來,老師便要一直在這嗎,是老師不該來的。”
這話一出,何冠儒一時沒有再開口。
李祺意識到是自己急了,老師不來那便是啟明在這,左右都是何家的人,她自是相信他們,又忙解釋道:“老師,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你和啟明都是冤枉的,眼下….眼下我正在想法子弄啟明出去,老師你身體不好,何必來這受苦。”
何冠儒默默歎了口氣,輕聲道:“俗話說子不教父之過,啟明有錯,我這個當爹的就沒錯嗎,都是我沒教好他罷了。”
“老師,你不信啟明嗎?”
李祺一時心急,怎想老師會連啟明都不相信。
世上如若有什麼關系能叫人不需要任何理由就相信他人的,除了父子一場,又或是家人關系,還能有什麼呢?
這時,何冠儒又道:“殿下,不是老夫不信,是現在說這個已經沒用了。”
為何沒用?
李祺不解老師此時心境,她隻想等到李怏南下,她就算找不到證據證明此事,她也要把老師保出去。
“老師,還有用的。”李祺笃定,“我能救你出去。”
何冠儒搖了搖頭:“殿下,相信憑你的聰慧應該已經能猜到此事沒那麼簡單,也許他們等的正是我入局,牽一發而動全身,你還記得我們曾經下過的那盤棋嗎?”
李祺當下稍有不解。
事情是沒如此簡單,她能猜到背後是有人在下棋局,可這執棋之人她還不想妄下定論。
至于是那一盤棋,她與老師下過的棋數沒有千盤也有百盤,她一時也不知老師具體指的是哪一盤。
李祺皺了皺眉:“老師的意思是?”
是叫她解棋?還是叫她觀棋不語?
何冠儒緩緩道:“老夫指的是殿下年幼時那次,大概是有段時間殿下棋藝退步的厲害,那次殿下還被我批評了,殿下可還記得?”
竟都不是。
李祺一愣,她自然是記得那時候的。那時候是她剛回至東宮不久的日子,她代替了前太子的身份成為太子,模仿了他好幾日,到最後神态、動作什麼的連王勁都區分不出什麼,才敢叫她去上課。
那時候别說,就連是學業上,她也是惡補好幾日,可沒想到,還是叫何冠儒看出了破綻。
事出的原因還是因為一盤棋。
那幾日何冠儒許是關心他經曆過一場事情情緒波動太大,來上課時也不講課,單單隻帶了一副棋盤。
那時候别說是她,就連王勁都不知道何冠儒與太子之間平日裡會下棋解悶,還是後來才知道這是太子與何冠儒的秘密。
李祺那時候也不知何冠儒到底看破了幾分,反正直至一個月之後,她學會了棋,擺了一道與第一次同何冠儒下的那道棋,何冠儒之後才慢慢開始給她授課。
李祺還記得,那次棋局,何冠儒跟她說了一番話。
他說:“棋如人生沒走的路,走之前有無數可能,可一旦落子,便落子無悔,棋的位置雖不能改變,但每走一步對之後的走向都有影響,先前一月隻當我給殿下修整的假,從今往後殿下跟着我勤勉如初,不可有一日遲到或是早退,殿下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