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祺一時有不好的預感劃過心頭。
果不其然,就在她準備宣布退朝之時,工部尚書崔九勝道:“殿下且慢,臣還有一事要報。”
這崔九勝,李祺對他印象倒是不深,隻知道他是一個很認真的人。
所以這種時候,李祺知道他是有要事禀告。
李祺淡淡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接着往下說。
崔九勝道:“殿下,事情是這樣的,陛下離京之前曾囑咐我們工部修建寺廟一事,如今工期過半,這戶部一直沒有給我們撥款,工人們沒有收入,現如今都鬧着罷工呢。”
原來是為這事,李祺一聽便明白了崔九勝的意思。
李祺默不作聲看了眼戶部的顧典。
顧典許是意識到,連忙站出來道:“殿下,這你有所不知啊,我們戶部早在年初的時候就已經給他們撥過款了啊。”
這話一出,崔九勝有些不高興,神色凝重道:“顧大人,你們年初的時候那叫撥款嗎,統共才多少兩銀子,别說是工匠的月錢,就連木材費、瓦泥費都不夠用。”
顧典冷聲道:“那我們不也是撥過款了嗎?崔大人是還想怎樣?”
兩人這一來一回,已有要吵架的趨勢。
李祺平日上朝機會不多,但這種時候是每每上朝時都會見到,如若是李怏,便會等着大臣們吵完。
李祺便沒有打斷,默默看着他們。
崔九勝這時又道:“顧大人那點錢,是把我們工部當成什麼了,打發叫花子嗎?”
顧典道:“瞧瞧崔大人怎麼還這樣說自己,你看也不是我們戶部批不出預算,是你們要的兩百萬白銀,那實在是太多了啊,如今開年沒多久,我們能批出一部分就不錯了。”
這話一出,在場的大臣都愣住了。
兩百萬白銀,那是什麼概念?
這别說是修建一座寺廟,按民間的工程,少說能修五六座。
這時,有戶部的另一大臣出來幫腔:“是啊,崔大人,真不是我們不給,是你們要的實在太多了。”
崔九勝冷聲道:“這是我們要的多嗎,你們知道皇上要修這寺是幹嘛的嗎,你們知道皇上要求的是什麼用料嗎,别說是金頂了,就是廟門檻的地,那運的也是五地的五色土磚,再者皇上要求的工期将至,我們是日夜趕工,按原先那預算,還不足支付!”
顧典聽聞偏偏笑了起來,不疾不徐道:“崔大人,聽你這樣說這情況确實不同,但是我們戶部辦事也有戶部的一套标準,去年皇上也是在城北修葺了一座寺廟,那時你們工部報的預算隻有二十萬兩,後頭我們戶部帶人核驗,發現并不需要那麼多,請問那多餘的銀兩,是被你們工部吞了嗎?”
這話的意思不言而喻,顧典無非是在說工部有人貪污公款。
李祺發覺這事态似乎要朝另一方向發展。
不過崔九勝似乎是早料到顧典要這樣講,沉聲應對:“顧大人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工部的賬本就放在那邊,你要是想侮辱人,大可不必用這種方式!”
顧典冷哼一聲,大抵是自己無理在先,這會便隻看着崔九勝吹胡子瞪眼。
李祺見時候差不多了,兩人沒有要再吵的意思,适時道:“好了,兩位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工部有賬本,那麻煩崔大人把賬本拿來給我看看,其餘人就先退朝吧。”
這事李祺其實也明白,屬于兩部之間私賬。
不用說還牽扯到去年的事情。
李祺心知自己無權幹涉。
這種時候他們偏偏要在殿上吵,一方也并不是要給他難堪,而是這事在李怏那邊就沒有得到一個很好的解決。
隻是私人恩怨的話,李祺想着便沒必要當着大家的面講。
說完,李祺便準備站起來。
誰知這時,底下忽然有人道:“殿下,這事還沒解決,怎麼就退朝了?”
李祺動作一頓,順着聲音往下望去。
竟是禦史中丞劉恩正。
劉恩正見李祺的目光望來,走出一步至殿中央,語氣語氣嚴肅道:“臣其實還有一事要報。戶部和兵部之事并非一朝一夕就如此,近些年國庫空虛,諸如此類的事件還有很多,正好借此機會,殿下可以仔細查一查各部的賬本報表。”
李祺聽聞,隻覺頭都大了。
這劉恩正乃為言官,這種時候說這話,無非就是想讓她當着朝堂之上那麼多人解決這事。
可李祺哪有這個權利,有時候各部之間的事無非便是李怏所默許的,而李怏讓她監國并未表明過此事,那無非就是不想讓她管。
李祺假裝沒有聽見,自顧自站了起來:“還有什麼事都來朝陽殿說吧,其他人退朝。”
劉恩正的聲音在身後傳來:“殿下,今日之事今日畢,你這樣如何.....”
李祺充耳不聞,腳底下的步伐又加快了些。
這個劉恩正話多起來便沒完沒了。
李祺殊不知她這一行為,日後會在劉恩正那邊落下話柄。
但當下,她是真的一點都不想管。
這六部之事,還有國庫空虛,她當真是一點都不知道嗎?
不。
實際上,這些事情李祺是比任何人還有清楚。
出了殿門,冷風一吹,李祺頭腦都更為清晰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