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玄夜甚至根本就來不及反應,隻是呆呆地看着大片的鮮血從那少年的頭顱上流下,飛快地浸透了他身上的白衣。
貫穿少年腦袋的,是一截手掌寬的海藻,筆直地插進他的頭顱中,幾乎将他的整個臉都劈成了兩半。少年的眼睛還睜着,帶着無盡的恐懼和還沒有消失殆盡的對生命的渴求。
“啊——”玄夜忽然仰天大叫,叫聲裡充滿了壓抑和痛苦,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面對如此清晰的死亡,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他的懷中瞬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軒轅承側頭看着他,默然不語,隻是緩緩拔出了背後的焚天。他的臉上并沒有什麼震驚悲憤的神情,玄夜現在所經曆的這些,他早已經曆了太多。
“你為什麼要殺人。”他手提着焚天,慢慢向前跨了一步。他說出的這一句話,也淡漠得聽不出任何感情,似乎是在問,更多的卻像是自語。
“軒轅師兄……”沅水見他向那片恐怖的海藻走去,不禁站起身來,怯怯喚他。
軒轅承卻仿佛根本沒聽見般,又向前邁出了一步。
“你和他們,到底有什麼分别。”
“我殺他們,是因為他們該死。”海草的那一邊,忽然傳來了一個女子的回答,聲音冰冷陰森,仿佛是來自于另一個世界。
軒轅承忽然止步,目光死死盯着面前那些好像妖魔一樣的海草,冰一樣死寂的黑眸中,迸發出兩簇星般的火光。
“你們屠我妖界的時候,可曾有想過手下留情,你們殺溟兕朝離的時候,又和他們有什麼分别?”
“妖就是妖,豈可和人相提并論?”墨雲忽然上前一步,冷冷說道。
海草那邊的少女聲音也冷冷道:“不錯,人妖殊途,你們殺我族人,我也殺你們給他們報仇。”
軒轅承忽然低下頭去,沒有人看得見此刻他眼中的神色,“我一直都不願相信他們說的是真的,不過現在看來……是由不得我不信了。”他擡起頭來,目中的灼亮比方才更勝,提劍大步向着那片海草走去,“妖界三星和朝離都是死在我的手上,你盡管來報仇吧。”
海草的那一邊忽然沒有了聲息,那個冰冷的少女聲音竟是不再回答。
軒轅承揮起焚天,向着眼前柔韌的海藻斬去,劍鋒一觸即斷,那些恐怖殺人的海草就像是海底最普通的植物那樣,随着焚天的舞動一片片地倒伏下去,沒有任何攻擊的迹象。
短短片刻,攔擋在衆人眼前的黑色海藻便已被軒轅承砍伐殆盡,軟軟地鋪落在地上雲色的石磚上,掩住了遍地橫七豎八的屍體。
海草的後面,是一層貝殼做成的垂簾,五顔六色的煞是好看。珠簾仿佛被風吹動般輕輕拂動,發出一陣陣悅耳的撞擊聲。珠簾之後,似乎有一個人影,隐匿在一片藍得耀眼的光芒中,人影搖曳不定,辨不清面容身形,隻能依稀看出這人影的一頭長發在這藍光中蛇也似的飄飛。
軒轅承一步一步走向那面貝殼的垂簾,眼睛盯着垂簾之後那個影影綽綽的人影,低低地道:“你就是妖界之主?”
身後玄夜搖頭道:“不可能,妖界之主是男子。”
那個藍光中的身影沉默了片刻,終于發出了一聲輕輕的笑聲,聽聲音仍是方才的那個女子,隻是此時聽來,她的聲音雖仍是沒有什麼溫度,卻是少了幾分陰森,多了幾許凄涼。
“這一次,你終于來找我了。”她身上那片藍色的光輝漸漸淡了下來,同周圍歸墟本身的那種空寂的藍色融為一體,露出了一個漸漸清晰的背影。漆黑的長發輕柔舞動,同樣飛揚舞動的,還有她身上那一襲輕軟的藕色長裙。
軒轅承的喉頭忽然哽住,這個纖秀的背影,不管是穿什麼顔色的長裙,梳什麼樣子的發式,他也還是能一眼認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