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心麼，不見得，而且太突兀了。加上平時幾個月見不着一次，最多打兩個電話，他倆本就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那種可以把話說開說深的母子關系。

書房裡擺滿了豐姝绾的各種資料和設計草稿，亂得還挺有美感。

豐姝绾在這片擁擠中給他拉開一張椅子，自己坐在了另一張椅子上，兩人面對面坐下。

梁樹沒忍住好奇地打量她。

這個媽平時對待事情總有種淡淡的冷漠感，似乎置身事外似的，梁樹還是頭一次在她臉上看到這種認真的神情。

豐姝绾呼吸兩下，終于想好了怎麼開口。

“小樹，之前我在醫院看到你了，你租客受傷了，你去照顧他？”

“是。”梁樹挺自然地應下，沒覺得這問題有什麼不對勁。

“這樣說吧，我也是個開明的人，我身邊也有幾個設計師喜歡的是同性。你要有什麼事兒都可以跟我講。”

梁樹心裡咯噔一下，豐姝绾怎麼知道賀山是同性戀。

對上她的眼神，梁樹悻悻開口：“這我也不太清楚，畢竟是人家的隐私。”

豐姝绾聽這話，明白了之前自己的猜想是對的，但面上還是那态度：“我說他幹什麼，我說的是你。”

“我？”梁樹沒想着事情會是這麼個走勢，有點好笑地反駁：“媽我說你别太離譜，我哪點跟同性戀沾得上邊兒了。”

豐姝绾自以為看得清楚，那點第六感也佐證了她的猜想八九不離十，畢竟感情這種事情不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這我就不知道了。”豐姝绾沒回答他的問題。

她設想過梁樹反應特别大，或是沉默不語的情況，倒是沒想過梁樹跟沒事兒人似的，還能跟自己混扯一通。

怕飯前說這個，影響梁樹食欲，特地等到了飯後才說。今天梁樹生日，至少也得讓人開開心心吃頓飽飯。

豐姝绾知道自己是做設計的，大大小小的獎也拿了不少，天生就對外界的變化和别人的反應更敏感。看梁樹這樣，她還真有點拿不準是不是自己之前的感覺錯了。

或者說她本來存着點詐一詐梁樹的心思。

“行了媽，别瞎想了。還有别的事麼。”梁樹安慰着來了兩句。

豐姝绾端着書桌上的茶杯喝了口，熱氣撲了她一臉，她看着杯底的茶葉沉默了一會，又對着水面吹了吹，再喝了一口。

“小樹，就算是，我也希望你能保護好自己，不要惹上不該惹的病，健康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你從小到大也沒談過對象，别被騙了。當然，我也不希望你騙我。”

豐姝绾說前半段時盯着茶葉，說後半段時盯着梁樹，這眼神看得梁樹心裡發毛。

梁樹覺着這時候自己該說一句“不會騙你，媽”，事實上他也确實這麼做了。說得時候脫口而出，說完了之後總感覺心裡空落落的，似乎這個承諾做得太草率。

但又一想，從小到大就沒騙過豐姝绾什麼，自己說的也沒錯。

自己安慰着自己把心放下，這麼坐了沒兩分鐘，覺着跟坐着兩三個小時了似的。

豐姝绾端着茶杯出去加水，拍了拍梁樹的肩：“走吧，小樹，出去吹蠟燭。”

梁樹空着手跟着出去。

出客廳的時候看見外公外婆把東西都擺得整整齊齊，蛋糕被擺在餐桌上，蠟燭也插好了，四個盤子規規矩矩地排開。

楊秀琴招呼着梁樹趕緊去許願吹蠟燭，梁樹看見她那高興勁兒就忍不住樂，每年這蛋糕得有一半進了她的肚子。

“來了，外婆。”

梁樹從餐邊櫃裡翻出打火機，聽見楊秀琴在一旁樂呵呵：“我們小樹今年就二十一了，明年二十二，後年就該畢業了哇。時間過得真是快，都長成帥小夥了。”

“是挺帥的。”梁樹附和一句。

幾個人圍坐在餐桌旁點了蠟燭，梁樹看着火光，挺上道地按流程閉眼許願。

許了個身邊的人和自己都身體健康，想再添點别的，一時間想不出來再添個什麼。

腦子裡沒來由地想起賀山看自己的眼神，梁樹睫毛一顫，又添了一句希望賀山能天天開心。

許完自己都笑了，還天天開心，語文水平跟小學生似的。

睜眼看見三個人都正笑着看自己，梁樹誇張地一口氣把蠟燭吹滅，摘了蠟燭躍躍欲試地正要切蛋糕，正好對上豐姝绾的眼神。

後者笑得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