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一切吵雜喧鬧之聲仿若靜止,瑣碎雜言皆入不了她的耳,她此刻心中隻想立即起身前往古家。
“我不知道你為何要幫助我,但你既然能在林中隐匿多年不被人發覺,對修羅宮中的一舉一動了若指掌,可見……”安古伸手撩起白紗,目不轉睛地看着初空,“你并非常人!”
說到底,她并非全然信任他,接下去,該是下逐客令了吧。
初空看着那張清冷絕美的面上帶着毫無遮掩的警惕,平靜的眸光之中透出一絲溫暖。他面帶一抹溫和的笑意,緩緩啟口,“你,和她很像。”
微怔的眼眸之中收起了警惕的精光,覆上了一層朦胧的困惑,深棕色的眸子裡映出春風和煦般的身影。
“你,你說什麼?”安古将輕紗挽挂在帽沿,眸中疑惑,“她……是誰?”
初空似有回憶的眸與之對視,這一刻,抑制希翼又不失禮,望眼欲穿卻又平靜無波。
“她是在下一個,多年未見的故人。”
青梅竹馬?知心之交?
安古腦中冒出了一堆詞彙。可她樣貌醜陋,性情孤僻,誰人又會與她相識?她在心中鄙夷自嘲。
她好像,還是第一次如此與人這般深刻地交談。
“不管你心裡想的是什麼,不管你對于我的意圖有何懷疑,你隻要記住一點,我絕對不會傷害到你。”初空認真地看着安古,見她面色有所緩和,這才轉移了目光。
安古本想開口,店小二卻在這時端上了一碗冒着熱氣的藥,她便就又打住了。
“多謝。”初空朝小二有禮點頭。
“不用客氣,應該的客官。”店小二回着初空的話,眼光卻是忍不住瞧了幾眼安古方才離去。
安古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個與她素昧平生,相識不過一月的男子在出門之時,還不忘吩咐店小二為她煎藥,心中百感交集,甚至有種……心安。
初空在小二離去之後,用手輕輕扇了扇藥氣聞了聞,又自懷裡掏出了一把精緻小巧的銀質扁口湯勺,盛了口喝下,才将藥端到她眼前開口道,“很安全,喝吧。”
安古見此,不由得嘲笑起自己。她在此刻不過是一株随波逐流的浮萍,既損他的财物,亦不能為他帶去半分利益。經曆過九死一生,早已“死”過一回的人,竟然還有心思在此度君子之腹,他若要害她早就任她自生自滅了,又何須如此大費周章地救她,盡心盡力地為她好?
本就一無所有,又何須害怕失去?這一刻,她選擇豁出去,相信他。
安古擡眸回他一笑,伸手接過藥碗緩緩喝下。
皇都城中西街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偶有幾聲燕雀啼叫,輕快悅耳,春天已然到來。
前行數百米,人煙漸息。街道末了,一處破舊府苑落于荒涼之地,婉轉動聽的鳥鳴變成了粗劣嘶啞之音,冷肅蕭條,與西正街的熱鬧相比,不過隔着兩條街,卻似俨然隔着兩極世界。
府苑正大門前,一抹月白身影伫立,帽上輕紗挽起,露出一雙包含諸多情緒複雜的眼眸。
三米高的圍牆上綠苔泛生,風吹雨淋的牆面挂滿黑黃綠,早已看不清原來的白。
門楣之上,“古府”二字字雕,古字早已不知所蹤,府字廣落,隻剩下“付”字存挂。門前二牆磚雕美畫依舊,破損亦是嚴重。眼前兩扇厚重的木門緊閉,漆皮龜裂,縫中長出了綠草菌菇。門前兩座精雕鎮宅四方鼓日曬風化,面上凹凸不平,失去了原有的輪廓。
一陣風過,階上塵土枯草揚起,落葉刮過磚面的聲音驚醒了陷入回憶的人兒,此刻的她内心五味雜陳。兒時經常出入這個大門,她卻不曾擡頭仔細瞧上一眼,如今認真地看了看,歲月無情,早已物是人非。
也覓親手斷送了古府生靈,十年間無人敢買古家兇宅,皇帝亦無征用此地。從此,古宅便成了此任帝王開朝登位的重要标的與民間談資,所有的慘絕人寰到了最後,僅僅隻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再無人記得,古家曾經的輝煌,與那血腥的場面。
之後,世人遠離了古家這個“不詳”之地,争先恐後地拖家帶口砸鍋賣鐵亦要遠離這個讓戰神也覓大開殺戮的古府。曾經西街最為繁華的地帶,自此成為了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