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凝理着衣裙靜靜看着,不一會兒那路口處就沒了人影。
往左走便是陸府,她清了清身上的髒污,盡管依舊狼狽,但她經曆了最初的困窘之後,現在已然坦然,仿若隻是從泥濘的小路上走了一遭,身上沾了些泥點子。
陸府下人忙碌着,看見陸凝衣角的殘破也隻作沒看見,紛紛低着頭從她身旁經過,走近了聽見一兩聲“三小姐”權當作行過禮了,然後在陸凝走過後,三三兩兩湊到角落裡,竊竊私語着什麼。
陸凝置若罔聞,她一步一步踏在石闆路上。
晚些時候,青蘿回來了,瞧見陸凝,才松了口氣“小姐你回來了呀,奴婢帶人回去沿路回去找你,但找了好久也沒找到,真急壞奴婢了”
陸凝換完衣衫,平靜地站在院裡,慢騰騰地找了個身旁的椅子坐下,恍若此時也終于穩下心來,她對金嬷嬷說道“去倒杯茶來”
金嬷嬷忙道:“好,好”
茶端來,金嬷嬷看着兩人後怕的樣子,問道:“小姐這是發生什麼了?”
陸凝端着茶,手指有些顫抖。
那茶還冒着煙氣,她溫吞地喝着,一會兒想起那可怕的場景,渾身戰栗似要把手中的杯子捏碎,一會兒又想起謝長淵說要幫她審問,也不知能不能審出來。
傍晚時,陸笙來過一次,道陸凝在别院不見了人影,還當人出了什麼事,所以來看看。陸凝乏累疲倦,懶得招待人,隻吩咐青荷将人打發了。
自己前後反複想着今天這事,直到夜間,一陣涼風順着窗棂吹進來,她猛地驚醒,額頭滿是虛汗。
将人送回陸府,謝長淵幾人掉頭便去了大理寺,龐大人急匆匆趕到大理寺,看見自家女兒失神的樣子,恨不得當場把杜旭剝皮抽筋,隋之極力攔着才沒他在堂上弄出人命。
“姓杜的,我龐家從今天起跟你們杜家勢不兩立!”
隋之勸道:“龐大人稍安勿躁,令千金現在憂傷在身,還是先帶回去看看大夫為好,這案子還有疑點,待查清後,一定跟你個交代”
龐大人喘着粗氣,對謝長淵道:“此事就麻煩王爺了,千萬不能饒過杜旭這個狗賊!”
謝長淵:“龐大人放心”
杜家大哥杜玄得知這一消息,忙趕到大理寺,看見龐大人一行人怒氣沖沖的樣子,沒敢觸黴頭。
走到謝長淵身邊,虛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問:“王爺,我二弟這事......”
他實在沒想到自家二弟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甚至還膽大到将手伸到了同僚的府中。平日裡自己這個二弟,雖然言行無狀,愛出去花柳巷,但也沒見他做什麼出格的事,沒想到這一下來了個大的。
謝長淵道:“杜大人,實不相瞞,杜旭此人我們已經跟蹤了許久,今日總算是抓了他個現行。如今證據确鑿,辯無可辯,不日還要禀明皇上,這情,我想您應當知道該不該求”
杜玄心中思量了幾個來回,頓時理清了局面,面上讨好:“瞧王爺說的,是非輕重下官還是知道的。臣這二弟,平日裡慣是行事放浪,如今又做下這等事,委實不可原諒。”
謝長淵“杜大人這樣想就好”
杜玄其餘話還沒說出,就聽見謝長淵蓋棺定論的話,讪讪地後退了半步,沒敢再說什麼。好不容易将堂上的人送走,隋之讓人把杜旭押到大牢,和謝長淵兩人便往大牢方向走。
看見杜玄離去的背影,隋之問道:“杜玄剛才跟你說什麼”
謝長淵說“畢竟是杜家的人,他無非是想探聽一些杜旭的消息,好為杜家開脫罷了”
隋之語氣譏諷:“就杜科做的這些事,難不成還指望他全須全尾的出去?做什麼美夢呐”
謝長淵大概猜出了杜玄所來為何,杜家一門學子衆多,杜旭此事一經披露,必會影響杜家在朝堂上的聲望,杜家學子往後的路,必定不好走。
他道“他怕的不是杜旭的死活,而是杜家學子今後的仕途。更何況牽涉到國子監龐家,此事若是在朝上引起風浪,杜家多年的聲望也就毀了。”
隋之說“也是,不過這杜家一門,這麼多年也就杜玄一個有些出息,往後瞧,也實在沒什麼盼頭”
說話間到了大牢,陰暗潮濕的環境比尋常府衙的大牢好不了多少,杜旭剛被挂在刑架上,謝長淵還有心思泡了一壺茶放在旁邊。
“杜大人,事到如今,不必本王多說了吧,去歲江大人的幾個孩子,也是你做的吧”
杜旭氣息孱弱,嘴裡泛着血絲,口齒不清“王爺什麼意思?”
謝長淵說“杜大人既然揣着明白裝糊塗,本王也不介意同你講個明白。梨芳樓的胡翎玉想必是老熟人了吧?”
謝長淵“胡老闆同杜大人之間的關系,就不必本王說了吧?”
杜旭吐了一口血水,道“王爺不是都清楚了,又何必從我嘴裡再确認一遍”
謝長淵當然查的清楚。
梨芳樓自三年前來到京城後聲名大噪,又因胡翎玉嗓音獨特,力壓京中的一衆戲樓一枝獨秀,因此得了不少權貴喜愛,這兩年尤其更甚,同許多官員都有不少的牽扯。但胡翎玉這人唱功雖好,卻出身下九流曾經在江南花柳巷讨生活,後來跟人學了唱戲被梨芳樓的東家看上帶回了戲院才有如今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