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扶下意識地端起茶杯但又很快放下,他正色道:“師父,還有正事。”
幸安端杯子的手一頓,還是自得地将茶飲下後才緩緩開口:“是崇安紅樓的事?”
賀扶點頭,驚道:“紅樓之事竟是連師父都不知道?”
見賀扶這般詫異,溫餘往幸安杯子裡添茶的手一頓。
能讓賀扶這般驚訝,應當不止是出于對幸安的信任,應該還有更大的原因,或許幸安所做不止是表面這些,說不準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比如那些話本子裡有遍布江湖的眼線的首領什麼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紅樓的事情可就更嚴重了。
什麼樣的消息能讓消息遍布江湖的幸安都不知?除去監守自盜,自己隐瞞的可能那就是有勢力更高的人刻意隐瞞。
但幸安再往上可就是當今聖上了!總不能是聖上派人隐瞞吧?圖什麼呢?
“蓁丫頭,專心些,茶溢出來了!”
溫餘一擡頭就對上幸安笑眯眯的臉,她低頭看看桌上,茶水已經從杯中溢出,正有一條細細的涓流往幸安那邊流去。
兩人坐而論道,發現時竟已經是将衣擺打濕了。
溫餘暗暗咬牙,事情沒想清楚就罷,還沒聽到賀扶他們方才在說什麼,也不知錯失了什麼消息。
但當下重要的是另一件是……
“請幸丞相責罰!”
溫餘猛得往下一趴,把幸安和賀扶都吓了一跳。
幸安立刻伸手要将她扶起,邊扶還邊道:“诶呦诶呦,緊張什麼?一點水而已,行這麼大禮做什麼?”
溫餘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過于像驚弓之鳥了,對着地闆的臉一時有些尴尬,隔了好久才擡起臉,笑道:“幸丞相不怪我?”
幸安立刻搖頭,“不怪,什麼會怪呢?這麼好的孩子,快些起來!”
溫餘被幸安扶起,下意識轉頭看向賀扶,見賀扶正笑得無奈,她的手指不自主的捏了捏腕上的珠子,心中暗暗将“監守自盜”這種可能性給抹去。
她看了看幸安,他正慢條斯理地用帕子擦着桌子。這樣的人,應該不會做出那種事情吧?
幸安和賀扶的讨論一直持續到深夜,從紅樓一事聊到崇安治理,又從崇安治理聊到全國治理,最後竟是聊起文學論述來。
什麼《楚辭》、《詩經》什麼老莊思想,溫餘聽得昏昏欲睡,一顆腦袋像撥浪鼓一般搖搖晃晃,最後撐不住直接向桌案上砸去。好在,本該襲來的疼痛被一隻溫熱的手掌化解。
溫餘霎時清醒過來,擡起頭,鼻翼間還殘留着淡淡的檀香。
“賀大人……”溫餘不好意思去看賀扶的臉,隻能默默盯着自己擺弄衣擺的手。
“若是困了去休息便是,不必在此等着的。”賀扶笑道,眉目間盡是如水般的柔情,就算是與此刻窗外的月色相比也絲毫沒有遜色。
溫餘輕咳幾聲後又搖了搖頭,讓自己更清醒些,她道:“不困,我想陪着大人和幸丞相。”
誰料她一轉頭,竟是沒了幸安的身影。
“诶?幸丞相呢?”對于幸安突然的消失,溫餘一頭霧水。賀扶卻又無奈地笑了,“還說不困?竟是連師父何時離開去尋書冊都不知曉。”
原來是去找書了啊!溫餘恍然大悟,轉念一想,他們當真要在這裡徹夜長談些文學史冊?!
他們都不困的嗎?!
溫餘輕輕笑了幾聲,拖長了聲音道:“當真不困,賀大人就讓阿蓁守在您身邊吧!”
又開始撒嬌了……
賀扶心中無奈卻又不禁泛起些甜意來,雖不知她這小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還是随着她的意思了。
得了賀扶的應允,溫餘立刻打起了精神,整個人直得像一條鋼闆,像是在對賀扶說:“瞧,我不困!”
賀扶忍俊不禁,卻又見幸安正向這邊過來,便收起了笑。
幸安坐回位置,看了看溫餘挺直的小腰闆,哈哈笑了幾聲,問她:“蓁丫頭醒了?若是困就早些回去睡,吾又不會吃了你家賀大人!”
聽他打趣這些,賀扶将手附在唇邊輕咳了兩聲,“師父……”
阻止之意明顯,幸安也隻說了幾句“又護着了”之類的話就繼續與賀扶談亂他方才拿來的《治國策論》了。
又開始了念經似的讨論,溫餘一開始還能聚精會神的聽幾段,到之後便隻能掐着大腿讓自己清醒過來,直到最後,還是一頭栽了下去,砸在桌上發出“砰”的一聲。
這一聲讓本閉眼深思的賀扶周身一顫,他睜開眼便看到了溫餘以頭搶桌的慘狀,見她這麼一砸還沒有醒,而且咂咂嘴繼續睡覺他便覺得好笑,好笑之餘竟有泛起幾絲心疼來。
何必要勉強自己這般硬撐呢?
如此一想,竟是說不清自己心裡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感了,聽到動靜,幸安也緩緩睜開了眼,“這丫頭還真是倔脾氣,今日就這樣吧,若是在這樣下去,她非得給這桌子砸個窟窿來不可!”
賀扶覺得今日這般便夠了,點了點頭後等幸安離開才伸手輕輕将溫餘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