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貼地窺視的隊員說完也不待隊長答複,頗為不滿的握拳錘了下晶面。
誰知也就是這樣的一錘刺激到晶體發生傳導反應,神經網瞬間顯現,波輪從神經網末端朝刺激點彙集,轉瞬間吞噬掉這位貼地窺探的成員。
小隊長看見同伴肢體僵硬,渾身散發出青藍光芒猶如一尊雕像徐徐落下。這尊雕像穿過實體晶面繼續下沉,繼而懸浮,待其靜止後呼應頭頂探照燈反射光芒。
小隊長意識到了什麼,他的撤退令還未下達,自己也在下一刻全身僵硬。
玉化在此一瞬間完成。
神軀比之凡軀對于極端條件下的耐受度更高,容納神魂的同時抗打擊能力也更強。神域在時,若有神明隕落,其神軀也需送入無妄海休眠倉保存,以防落入邪修、魔仙手裡遭其煉化汲取能量。
針對神人的玉化從靈樞開始,接下來是十二命門。這位神族青年反應迅速,他意識到魂魄出竅才是脫身關鍵,可惜就算他舍棄神軀,耗損神息也争不過玉化速度。他的魂魄顆粒分散在經絡之間。玉化後的命門成了無法破解的鎖魂利器,讓其神魂逃脫不了。下一刻,神軀玉化完成,軀體物質與金色晶湖成分一緻與之融合。神族青年墜入虛無之境,在永暗中歸于平靜。
這一刻,外域世界再與他沒有丁點關系,玉化後的軀體萬萬年不朽,這一刻,他們似乎進入永恒。然而現實并非如此,虛空中,他的神識消散,他的軀體正被晶湖緩慢分解。落入他眼底的是位于湖底正中央的神軀塑像,那尊塑像的面容因有神冠遮擋看不清楚,唯見其雙手交握着一神器。
神族青年集中靈樞内為數不多的意識才看清那神器居然是神族首任戰神也是首任太子石精的兵器-乾坤戟。
這一刻,他隻覺平地驚雷,原來這裡是先太子神冠冢所在,他想到神域擅入神冠冢者魂飛魄散的禁令,對自己的下場頗為釋然。他想回傳信息阻止同伴進入秘境卻已來不及,他的意識神軀一同歸入虛無。
接下來是懸浮在半空的神将,星落墜空,皆被那汪平靜的金色湖泊吞噬。
“怎麼會這樣?”
黑暗中,雪山鱗次栉比,如威儀巨神俯瞰金湖。
澤爾站在其中一座雪峰的鷹嘴觀察台上,眼睜睜看着十位神将以一種超乎想象的速度玉化。他看向一旁的阿古丹,問道:“怎麼會這麼快?我見過吟唱者和祭司的玉化,甚至是他的玉化都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怎麼會在眨眼間就完成了對神軀的玉化?”
阿古丹昂了昂脖頸,雙眼始終盯着那片被雪山包圍的金色湖泊。“軀體的質量越高,玉化速度越快。”
澤爾蹙眉:“我不是很明白,我以為玉化速度決定于靈犀顆粒的數量。我以為那隻是一個湖泊,而在剛才的玉化過程中我甚至沒看到靈犀顆粒。”
阿古丹咬咬牙,對他吐露實話:“你當然看不到靈犀顆粒,因為這裡沒有靈犀顆粒。這裡隻有靈皇的屍骸…不,說是屍骸也不準确。因為靈皇的屍骸是個生命體,剛才的玉化,是它在為自己儲備能量。”
澤爾越發疑惑了他盯着那萬頃金湖說道:“你說這片湖就是聖骸?”
阿古丹輕笑了下,石牆外的積雪反射出的熒光打在他臉上,冷白詭異。他望向對岸的貢嘎雪峰,說道:“那才是聖骸!”
澤爾往前走了幾步,迎着金湖散發出的微弱光芒,昂頭望向那座巍峨神山。從低至高逐漸深邃的黑色陰影如連天之幕,巍峨聳立,凡目看不到它的邊緣,讓澤爾感到種從未有過的威壓感。
遠處的貢嘎雪山對于凡子如他的澤爾來講真的是風行萬裡也攀越不了,非得停止的高度。
他顫抖着張開唇,不可置信地回頭望向阿古丹說道:“你的意思是整座山嗎?我以為那座最高的雪山隻是聖骸所在之地,我的意思是,放置聖骸的地宮位于山體内部。我無法想象,整座雪山是聖骸,它的能量究竟有多大?”
阿古丹望向隐沒在雲霧之後的山巒,回憶過去萬年的守陵歲月,不由喟歎着解釋道:“聖骸之外是岩質衍生物,岩質衍生物的外層被冰川覆蓋。靈皇聖骸的體量和能量超乎我們的想象,無法探測。過去萬年無論何種紀年,無論人類科技攀越到了何種高度都無法探測。它就是個意識體,給你看的,都是它想給你看的樣子。”他低下頭望向那汪金湖說道:“昔時靈域的生态與大荒截然不同,整個靈域皆為玉水金山,那是結束混沌狀态之後的地星地質環境。萬靈族靠靈皇一人轉化無機物質能量供養它們,從無機物到有機物的過程就是靈域從盛至衰的過程。這是地星的生态演變,我們都要遵循這個規律。”
澤爾問道:“你去過靈域嗎?玉山金水的世界很美吧。”
阿古丹抽動了下嘴角:“我沒衡量過靈域美否,我跟随殿下進入靈域為的是清繳戰場。戰場就是戰場,沒有美麗,沒有激情隻有廢墟、殘骸與消亡。”
澤爾忽覺呼吸困難,他想起女子的話和神域生存手冊上對石精的贊譽。
石精用靈皇的聖骸鍛造了合璃玻片,修建了九天合璃宮讓神域升入三十三重天外,這樣的功績讓他有成為儲君的資格。石精帶領戰門成員圍剿萬靈族,占領靈域,這樣的戰功讓他成為神域首任戰神。石精用靈皇成就了自己在神域無上崇高的地位,時至今日,石精仍舊是神域戰門的不二信仰。
澤爾害怕自己是一場陰謀的結果,他感到胃部一陣灼燒,繼而胃液翻湧,喉頭一緊就想嘔吐。
阿古丹見他的反應,笑了笑說道:“有機物質是供養生靈自由繁衍生息的基礎,在母星人進入地星之前就已形成了大荒。無機世界的範圍不斷縮小,除了萬靈族之外的生靈漸漸增加。靈皇拒絕轉化大荒能量供養萬靈族,也拒絕孕化新生靈族。”
澤爾不解:“為什麼?按照我的推測,萬靈族的個體能力遠超域外生靈,甚至是神族!”
阿古丹認同他的說法:“澤浣仙尊說過一句話,滿招損,天道不滿。滿是盡是竭,是終端也是消亡!”
聽見他嘴裡說出澤浣的名諱,澤爾驚懼不已,眼淚滾落是他從不曾流露過的脆弱。他抓起阿古丹的手急道:“你如何知道澤浣仙尊?你們過去萬年都在窺視什麼?你們是不是在等待一個将聖骸和仙尊一起灰飛煙滅的機會!”
阿古丹見他害怕到全身發抖,眼淚不止,不由地鎖緊眉頭。這一刻,如春風複蘇,因接受玻片融合而變得堅硬的内心忽感柔軟。他伸手在澤爾臉上亂揉一番,将那張臉弄得跟鬼畫符一樣邋遢。澤爾懊悔在他面前流露出自己的弱點,他忿忿地打開阿古丹的手,意念起冰缂頭衣覆蓋住他的面容。
阿古丹呵呵笑了兩聲,掌心還有他的淚漬,尚有餘溫。他笑侃道:“更像木乃伊了!”
澤爾在與冰缂戰衣聯系的一瞬已然感知到此間靈力充盈,他的體能已恢複。他靠向懸崖口更近了些,欲随時跳躍離開的樣子。
阿古丹眸中黠光一閃,他當然知道該如何把這個小東西吸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