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樵作勢要走。
蕭鶴生忙把人攔下,他面露遲疑,不再掩飾心中所想,“我懷疑我自己。如果不是你今天點破,我恐怕隻會覺得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見什麼都算不得稀奇。”
這大抵算得上病急亂投醫,蕭鶴生心底覺得荒唐,他竟然會信這樣的人、上這樣的當。
可身邊無一人懂他的心思,隻有對着陳樵,他才能把一切都說出來。
他認了。
陳樵覺得好笑,“你竟然覺得自己是做夢?你在夢中被對方騙了幾次你心中有數,人鬼殊途,動了不不該動的心思想留在陽間,就得行非常之事。它吸食活人陽氣,損的是你的運氣、壽元,早些斷幹淨才好。”
陳樵眯着眼,“你倒一副很舍不得他的模樣。”
蕭鶴生勾唇,“你說得對。是我舍不得他,也是我欠着他。”
不甘心。
沒得到不甘心。
知道自己得到了就更不甘心。
“癡人!”陳樵低罵一句,手握道劍要走,懶得管這怪事。
蕭鶴生卻還不滿意,他說:“我想見他,有什麼辦法?價碼随便開。”
談判中過早暴露自己的底牌不是件聰明事,這會增長合作方的貪心,讓他們在要價時獅子大開口。蕭鶴生是熟練的談判高手,這一回與其說他急了,不如說他下意識一直在等一個陳樵這樣的人物,他的貪心、癡迷就不會讓他太過苦悶。
不是他異想天開,是世上有另一種可能性。
陳樵不耐煩道:“你等着便是,鬼物貪心,遲早再次上門。”
蕭鶴生:“距離上次見他已經過去十天,我想今晚見他。”他不想等了。
“你是不是有病?”陳樵大罵。
蕭鶴生并不生氣:“什麼樣的價格我都給得起,别的不必你替我考慮。”他覺得自己病入膏肓,又存着一絲經不起考證的微渺的希望。
财帛動人心,陳樵狐疑地打量他,沒有一口回絕。
陳樵:“幫你做事損人陰德,我要價十倍。”
蕭鶴生一口答應。
他帶着陳樵去自己生活居住的地方一寸寸走過,将自己與姜雀的糾葛說清楚說明白——都是他單方面的糾葛。
陳樵看着他的眼神漸漸轉變,怪異地感慨,“說不清是他想纏着你,還是你求他纏着你。”
“我求他,有用嗎?”
“當然有用,說不好他來見你也是你的願力顯化,你這人難纏,叫他走不幹淨。”
蕭鶴生輕笑,這句話叫他感到寬慰,是真是假不必弄清楚。
最後一個地方是蕭家老宅,陳樵一進門神情就變了,他跟蕭鶴生說:“你是在這兒見的他。”他非常肯定。
蕭鶴生一回想,發現他說的真對,兩次入夢一次書房一次卧室,都是他在老宅歇下的時候……
他這邊想通,陳樵也給出答案,“你要見他,就得在這兒等着,且看他願不願意來見你。”
蕭鶴生說:“我請師父來,可不是為了等待。”
陳樵定定看他幾秒,歎氣,“我第一次見你這樣偏執的人,别人的相信帶着敬畏,你相信是為了利用,達成自己的目的才甘心。”
一旦不能為他所用,他就會認為一切都是虛妄的假象,再尋找其它出路。蕭鶴生與陳樵接觸帶着被人诓騙的預期,他的求證之路是要求他即刻滿足他的願望。
換做别人必然要誠惶誠恐解釋一番,不管心中如何想,都要裝出個模樣交差。蕭鶴生卻好似默認,他說:“我要見他。”
陳樵斜他一眼懶得理會,自己擺起陣法立在中央,門窗緊閉的大廳突然有風流轉,叫人後背頓生涼意。
蕭鶴生沉默地站在一旁,身形未動,眼神一直落在陳樵身上,但凡對方有所動作他就會警覺起來。
良久,陳樵洩了力,借道劍支撐身體,他回頭看着蕭鶴生,表情微妙。
“他一直在這兒等你,一旦你離開,他就找不到你了。”陳樵說,“你這房子大概與他生前有些淵源,他對你說不上利用更說不上喜歡,隻剩一股怨氣。他來找你,是為了捉弄你。”
蕭鶴生疑惑:“捉弄我?”
“對呀,心中對你有怨,借你陽氣一用,害你倒黴的同時在人間多逗留些時日,心滿意足便會自行消散,這樣看危害倒也不是很大。”陳樵給出建議,“你與他糾纏也沒個結果,你癡情于他,可他不喜歡你,他在人間逗留愈久,人世間的事也隻會越忘越多,不如你放過他,也是放過自己。”
一席話讓蕭鶴生了然,知道一切的姜雀果真怨恨着他,與他的那場歡好隻有他一個人快意,倒是讓姜雀換了種方式受委屈。
至于姜雀抱着怎樣捉弄他的心思,他根本不在意。
蕭鶴生輕笑,他覺得有意思,“怎麼讓他能随時随地找到我?”
陳樵面色陰郁,“你在找死。”
蕭鶴生隻說:“試試。”
這個男人的瘋狂讓陳樵開始後悔接了這單生意。
一個小時後蕭鶴生得到一條玉石項鍊和一把香,陳樵告訴他這是三十柱香,一旦在蕭家老宅裡點燃不管姜雀肯不肯都得入夢來見他,所有的香都燃盡,姜雀就要住在他這玉裡了。
“以後不要再找我了,沒有售後。”陳樵擺擺手沒有告别就走了,不想再接觸這個陰暗的男人。
要是盛鼎知道,估計會跳起來大罵騙子,收費過分高昂的一次性買賣,不靠譜的概率大概是百分之九十九。
蕭鶴生要賭那百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