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虛白忍俊不禁的同時又有些心酸,明明是他們将自己撫養長大,自己僅僅隻是回相府了數月,他們就不再像從前那樣與自己親近了,表情和動作都不如之前自然,是怕自己去過相府,心氣高了,看不上他們吧。
其實怎麼會呢,他對相府來說可有可無,對阮家卻是家人,兩者根本沒有可比性。
阮虛白為了緩解氣氛,刻意沒有提起剛才阮随的窘迫,而是詢問道:“爹,如今姐姐的事情怎麼樣了?”
提起自己女兒來,阮随就顧不上許多了,眉宇間浮上淡淡的憂愁,“那邊這些日子鬧得厲害,幾乎天天都來,”阮随沉沉地歎了一口氣,“早知道就聽你的,不讓佩星嫁出去了,我養她一輩子,豈會讓她受這份委屈。”
阮虛白不忍心看他如此懊悔,安慰道:“爹,這不是你的錯,誰能料到那範家如此沒良心,當初我姐姐帶了那麼多嫁妝過去,他們嘴上感恩戴德的,這才幾年過去他們就翻臉不認人了。”
當年他們給阮佩星選夫家的時候可謂是煞費苦心,把适齡的男子選了個遍,隻是無論哪個都有讓人不滿意的地方,阮虛白當時就說如今的世道,女子成婚之後的日子實屬不易,還不如不嫁了。
這樣的想法在阮随眼裡可謂是驚世駭俗,哪有女人不嫁人生子的,會被人戳破脊梁骨的,就連丁碧屏都不同意,阮虛白也知道不成親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堅持要讓阮佩星晚婚,十八歲之前都不可成婚,否則生孩子這一關很有可能過不去。
阮虛白非常堅持,再加上阮随和丁碧屏都心疼女兒,自然是答應了,一直默默地打聽着适齡的男子,挑來挑去,他們挑中了範家的兒子範登,範家的條件差了一些,卻是獨子,他們想的是阮佩星将來能少許多麻煩。
直到把阮佩星留到二十歲才讓她嫁出去,還給她準備了豐厚的嫁妝,那幾乎是他們半生的積蓄,就是想讓她在婆家有面子,不被欺負,當年二人成親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男子暗地裡恨得咬牙,阮佩星貌美溫柔,還擅醫術,許多男子都想娶她,其中不乏頗有家世背景之人。
不過阮随等人都不圖什麼家世,隻是謹小慎微地想給阮佩星找一個值得托付的夫婿,當初範登得知阮佩星帶了那麼多嫁妝,感激涕零地對天發誓絕不會對不起阮佩星,剛成親的時候對阮佩星也是小心呵護,後來他們家要做點小生意,就開口問阮佩星要嫁妝,阮佩星一開始沒同意,架不住範登長久的軟磨硬泡,最終還是同意了。
阮佩星和丁碧屏他們都以為,有了這雪中送炭的情誼,範登就會對阮佩星更加敬重,沒想到等到範登自己手裡有了些積蓄,沒多久就原形畢露了,開始對阮佩星呼來喝去,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這時阮佩星終于清醒過來了,是她把男人想得太簡單了,貧賤時,他能與你共患難,稍稍富貴時,他就看不上你了,哪怕他是在你的幫助下翻身的。
甚至當他有所成就的時候,會格外讨厭曾見過他落魄模樣的你。阮佩星外柔内剛,是個有主意的,打定主意把剩下的嫁妝牢牢攥在手裡,不管範登怎麼花言巧語都沒有松口。
範登發現阮佩星不像表面好拿捏,惱羞成怒,冷了阮佩星很久,本以為她遲早會跟自己認錯,到時候他好順水推舟,開口把她剩餘的嫁妝要過來,沒想到她跟個沒事人似的,整日鼓搗那些草藥,對他比剛成婚時淡了許多。
這下範登更惱了,索性拿着剛掙來的錢,整日在外花天酒地,從那以後,他們夫妻兩個就貌合神離。尤其是當範登意識到,自己對阮佩星來說根本就是個方便出門行醫的擺設之後,他對阮佩星那張柔美的臉就毫無感覺了。
他完全不能理解,一個姑娘家家的,為什麼一心撲在那些下等事上,清白人家誰去做大夫啊,不都是那些走投無路的人為了學個手藝不得已學醫的嗎。
範登在家裡坐立難安,這些日子他一直想休了阮佩星卻不成,阮佩星嫁到他家是下嫁,再加上阮佩星憑借着一手婦科醫術在婦人圈裡頗有聲望,到今天還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他們,真是叫人難做。
他越想越氣,阮家人真有意思,把醫術當傳家寶了,一個女孩,好端端地教她醫術做什麼,在家相夫教子不好嗎,果然懂的東西多了,女人的心就大了。
“兒啊,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什麼時候能休了那個喪門星,我現在一想起她我就心口疼。”範母看見範登那副為難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不就是休個女人嗎,有什麼好顧慮的?”
範登煩躁道:“哪有那麼簡單,阮佩星可不是一般女子,一個不小心咱們家的生意就會受影響。”
聽到這話,範母慌了,她這輩子命苦,沒享到什麼福,也就阮佩星嫁進來這兩年他們家的生意有了起色,她才過了兩天舒坦日子。隻是人一舒坦,難免想些不切實際的。
她飄了,忘了自己當初為了讓兒子把阮佩星娶回家賠了多少笑臉,做了多少保證,突然,範母靈機一動。
孩子,阮佩星沒有孩子,這就是她最大的錯處,“兒子,她沒有給我們老範家開枝散葉啊,犯了‘七出’之罪,隻這一條,就足夠休她了。”
範登的眼睛亮了,這的确是個好主意,子嗣血脈是大事,就連那些看熱鬧的人也沒法插手,他們隻要牢牢地抓住這一點,何愁拿捏不住一個女人。等到休了阮佩星之後,一定要娶個溫順的媳婦,小心侍候自己。
“我這就過去,這回非得讓她把休書簽了不可。”範登帶上早已準備好的休書信心滿滿地朝阮家醫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