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華狂歡,存在即合理。
蟲族的性别比例失衡,由來已久。
第N次打發掉繞在雄父周圍獻殷勤的軍雌,我端着杯熱巧克力難免覺得氣悶。
雄父曲起食指在我臉頰上彈了一下,順手接過熱巧克力。
奇景星氣溫恒定,溫暖舒适。
雄父纖長的手冷得像冰塊,蒼白毫無血色。
東天弓座的嘉年華星,是一個野生植物奇景星。
拔地而起高聳入雲的巨大植株,蜿蜒曲折的根系深入星球的内核。
遮天蔽日的枝葉下,形态各異色彩斑斓的野生植物競相生長。
繁星點點的夜晚,狂歡如火如荼地進行。
嘉年華大宴,出席的十大軍團和漫遊者的分支團長超過15位,輪休中的适齡明星軍雌全數到場。
層層帷幔之後,雄父倚在露台的欄杆邊,神色恹恹。
巧克力熱飲帶來的那點溫度,風一吹,就散了。
奇景星晚間被星星點點的熒光點綴,這是無數懸浮在空中的熒光植物散發出的光芒。
漫天煙火,交錯着紛紛揚揚的猩紅玫瑰花瓣。
通過多次法律修訂,及貓眼約會守則的改革,越來越多的閣下走下雲端。
帶有貶義與侮辱意味的“狂歡節閣下”制度被取消,雄蟲獲得了前所未有地,相對寬松自由的擇偶權。
夜如何其?
“去跳支舞,多和你的同齡蟲打交道。”
雄父沖我擺手,用哄小蟲患的口吻說道,轉身朝自助餐長桌的甜食區走去。
我知道,他其實并不餓,這是雄父期望我去做的事情——與同齡的軍雌們建立聯系,尋找可能的心儀對象。
由于口腔和食道受酸毒腐蝕而瘢痕化,他所能吞咽的食物非常有限。
他偏愛甜品,尤其是各種蛋糕和甜點。
甜食能為他帶來短暫的愉悅,能暫時驅散内心的陰霾。
我朝舞池周圍掃視一圈,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位紅發閣下身上。
他獨自站在角落,身姿挺拔,脊背繃直,注意到我的視線時,微微颔首。
我走過去,邀請他跳舞。
他搖頭,聲音因為窘迫而壓低:“我不會。”
聽到路德維希說他不會跳舞時,我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卻不明白為什麼。
他皮膚很白,五官精緻,單眼皮狹長的眼尾上挑。
舞池裡的燈光五光十色,忽明忽暗,半張臉隐在陰影裡,看不清神情。
我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很淡的草木香,像是某種藥草。
聳聳肩表示無所謂,我也沒耐心在大庭廣衆之下引導新手跳舞。
一曲終了,我與他道别,轉身去找雄父。
意料之中的耳鬓厮磨,高挑清瘦的軍雌不是雌父。
“别看了,隻有真正的愛侶才會受到烙印影響。”
陰影中倚牆而立的斐蘭度,雪白的犬齒亮的刺眼。
本世紀烙印愛侶的數量屈指可數,顯然他們不是其中之一。
我垂下眼,不置可否。
如果彼此不算真愛,那這幾十年的磋磨分離又算什麼。
“或許吧。”我最終隻能說出這樣一句蒼白無力的話。
東天弓座的奇景星嘉年華,雌父隐身在帷幔之後。
抽完最後一口煙,将煙蒂踩滅。
冬天的夜,特别黑,特别冷。
時間一天天過去,雄父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精神狀态也越來越不好,時常陷入昏迷。
那雙總是亮着光的金色眼睛此刻像兩枚被棄置在海底的金币,沾滿淤泥,失掉光澤。
雌父隻能在他身邊守着,什麼都做不了。
雄父在反複的高燒中,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
偶爾短暫的清醒,面色出奇的好。
一點也不像進入了衰退期。
雌父打橫将他抱起,完整對稱的蝶翼舒展開,迎着夕陽飛去。
我不會在沒有你的明天醒來。
冰冷的海水灌入口鼻,傑克用鱗翅将自己和艾維雫裹得密不容針。
為了再一次的重逢,他抱着愛侶的屍身沉入深海。
月光灑在海面上,蕩漾開新的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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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維希有些不明所以,眼前這個軍雌在聽到自己說不會跳舞後,就像個鋸嘴葫蘆一樣悶不做聲。
急匆匆的道别後,便閃身不見蹤影。
回想了一下中将肩章下方斜挂的勳章數量,單是鑲嵌在勳章上的星能核寶石,就能賣出讓人咋舌的價格。
他望着曼諾茨逃離的背影,盤卷在腰間的尾勾忍不住愉悅的擺動。
駐守南十字星區的黑刺蜂族索倫家族,2000年左右在異獸潮汐中損失慘重,家族中過半數高等種軍雌折損,轄區星球被放棄。
在路德維希的記憶中,南十字星區的天空彌漫着塵埃和餘燼,星光被遮蔽,仿佛一片死寂。
天際線在夜幕下閃爍着冷冽的光芒,留下的隻有滿目瘡痍和殘垣斷壁。
航道和星網基站的斷裂,使得星區的經濟陷入了困境。
各個角落,無數的目光都聚焦在半人馬座星區的所有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