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街口,金陵飯店。
這是一家五星級的高級酒店,因其坐落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商業街上,因而即便價格不菲,每日依然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鄭思龍國慶節前,就來到了南京,下了飛機,未作停留,就直奔郊區。他本想按照父親生前的囑咐,去到目的地,連夜将那件深埋的東西取出來,然後回到市區,然後在南京小住幾日,看看中山陵、明故宮等,然後到戴老闆的墳茔前拜祭一下,就打道回港了,但令他萬萬沒料想到的是,一路上山高水長,輾轉颠簸,找到了那個所謂埋藏秘檔的地方,卻吃驚地發現,那裡已變為了一座農家院落,什麼小土坡大槐樹,根本就沒有了蹤影,這讓他很是所望,由于心有不甘,為追問秘檔去向,還不得已對農戶下了狠手。最後,為了不留下蹤迹,不斷變化逃離路線,并成功利用化裝術,避開了公安路政等部門的檢查,終于安全地來到了南京城。
由于從小接受父親的教誨,深谙東方朔的“形現神藏,與物變化,随時之宜,無有常家”之顧命思想,以及《道德經》中的“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的哲學理念,覺得越危險的地方可能越安全,故而,他未加思索,就住進了眼前的這家高檔酒店。
前天,他去了一趟市郊,一個名為戴山的地方。
本以為這戴山之中,一個名為困雨溝的地方,定是在險峻的偏僻山間,并且道路崎岖,山高溝深,可當他真正來到時,卻發現并非如此。戴山其實隻不過是江南丘陵中的一個普通的土山坡而已,困雨溝,也不是想象中的的一條山溝,而是戴山之中一個小山坡的名字,站在路邊,就能一眼看到了戴老闆當年墜機身亡的地方。
山坡上,孤寂無人,荒蕪萋萋,雜樹野草,在瑟瑟的秋風中,猙獰妖冶地舞動着。一塊并不方正的業已風化的花崗岩碑石,孤零零地伫立在其間。
石碑約一米多高,上面淺顯着幾行模糊的繁體文字,自上而下,自右向左,看上去顯得十分潦草随意,好像并非什麼專業石匠雕刻的,更象是一個行事匆匆的外行人,在驚慌失措間,或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用匕首、刺刀等鐵器硬物,強力勾勒而成的。左邊隐約寫着“中華民國三十五年三月十七日午時“,中間為”戴将軍殉難處“,右邊為”戴雨農将軍不朽“,落款處,更是有點模糊不清,似乎為”吳X梅題“的字樣。
鄭思龍對戴老闆并不太了解,也沒有什麼真切感受,但在他父親的口中,卻猶如高山仰止一般,偉岸堅毅,殺伐果斷。他父親至死都認為,戴老闆是一位慷慨悲歌的鐵骨硬漢,一位“人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待之”的燕趙俠士。
可眼前的一切,令他的眼睛開始濕潤起來,鞠躬祭拜之時,心裡感到格外的沮喪和悲涼。
一代枭雄,當年是何等的叱咤風雲,雄關漫步,但最終依然無法逃脫命運的劫數,猶如春秋時期的墨子一般,閃耀了大半生驚豔無比的光環,最後還是在墨家信徒們的一片淚雨哭泣聲中,化作了一縷青煙、一抷泥土,而今,戴老闆早已魂歸天地,魄遊九霄,隻剩下一方殘石和一片荒草萋萋,飕飕鳴叫的寒風,在為其鳴冤,在為其頌歌。正與詩中所雲:
“栖霞嶺上紫雲吹,疑是英雄血淚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