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漸暗沉,光線一點一點地從視野裡消失,珠寶離開了光芒變得不再奪目,萬物在黑夜的侵蝕下變得惰怠,暗淡的天空還落起了一點點雨,空氣和路面愈加粘膩濕滑,幸好道路還算平整,不至于要艱難地探索。
許胤終于在天完全黑掉之前趕到了梁欣的住址,就在道路的另一端,他聽見了一道尖銳而又熟悉的哭喊聲——那是梁喜的聲音。
許胤三步并作兩步地朝聲源處跑去,一副他從未設想過的畫面赫然出現在他眼前。
梁喜彎着腰跪倒在地上,粉色的小裙子滿是皺褶和泥污,小雨嘀嗒打在她的頭發上,狼狽地在一片血泊中失聲痛哭。
許胤躊躇地靠近,然後站定在梁喜的身旁,隻因他清晰地看見了血泊中央那人的面孔,她是如此的安詳,嘴角甚至帶着一絲解脫的微笑。
梁欣死了。
梁欣在他趕到之前墜樓身亡了,是因為他嗎?
在牽之星這種地方,因為跳樓這種小事死一兩個人是沒有人在意的,人們走路的時候會朝着這灘血泊多看兩眼,但也僅此而已。
“大哥哥……阿欣她……”梁喜注意到了許胤的到來,她這些日子一直信賴的大哥哥就站在她的身旁,露出同情與難過的神色。她的小手攥住他的衣服,他現在是她唯一可以依賴的對象。
“我……”許胤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他的本意不是要害死梁欣,他隻是想從梁欣的嘴裡套些話出來,但卻沒想到造成了這樣的結局。
“大哥哥,你能幫我……幫我把阿欣抱回家裡去嗎?”已經哭了很久的梁喜精疲力竭,她請求許胤幫忙把梁欣的屍體先搬回家,梁欣和她都已經濕透了,她不能再讓梁欣一直躺在冰冷的雨地上。
許胤最終還是幫她把梁欣搬到了樓上。
當他邁進門的那一刻,才意識到梁欣是多麼可怕的一個宗教信仰者。
每一個房間裡通天光亮,家具大都是水晶、玻璃等透光的東西所做,很少看到實木樣的家具,而且各種陳設品上都有圓形的符号,那是神教的象征。
這是他見過最亮堂的地方,似乎所有的黑暗都無處遁形了。
梁喜抱着個小匣子走了過來,那是一個用白桦木做的匣子,看不見裡面放了什麼東西。
“這是什麼?”許胤問。
梁喜又把匣子往懷裡緊了緊,瞳孔裡倒映出一整片白,“以前,阿欣常常坐在窗邊喃喃,她說,‘燎原之火追随神迹而來,妄圖吞噬憫憐蒼生的淚水。’她說她預見到了自己即将到來的死亡,如果有一天她離我而去,這個匣子就是她留給我最後的東西。”
那麼這個匣子裡一定有梁欣墜樓的原因,或許還藏着一些關于神教的線索。
匣子上鑲嵌着一枚精緻的金屬鎖扣,宛如一位安靜的守衛,靜靜的守衛着匣子的秘密。
抱着匣子的人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梁喜,他應該把它奪過來嗎?
許胤第一時間就否決了這個方案,他還不至于變成那麼卑劣的一個人。
“那……”許胤張口說了一個字,卻突然聽到一串腳步聲迅速地接近這個地方。
常年在戰場上摸爬滾打的人一定對危險有些敏銳的嗅覺,許胤此刻就感受到一股濃重的危機向他靠近,他判斷出這些腳步聲的主人一定是敵非友。
難道……他們是來滅口的!
許胤神色複雜地看了梁喜一眼,或許這個無知的女孩已經在神教的追殺榜單上了。
“走!”許胤一把牽住梁喜的手,帶她跑到了打開的窗戶邊。
“抱緊了!”許胤不由分說地摟住梁喜,梁喜驚得立馬抱緊了他的腰。
“啊!”下一秒,許胤從二十多層的高樓一躍而下,梁喜被吓得尖叫了起來。
許胤鎮靜地計算好距離,在距離地面二十米的時候打開了手腕上裝備的微型降落傘,它的大小可以支持這種低空跳躍。
許胤緩沖完落到地上的壓力,小腿有些微微發麻,但對于行走沒有太大的影響。
樓上的人顯然聽見了梁喜的尖叫聲,他們從窗口探出頭來,正好看見了落在地面上的許胤和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