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胤。”他先一步開口說了話。
樹葉間的脈絡和他臉上的皺紋重合,清晰分明。但他又和那些高大的樹木一樣,挺直了脊背,雙目有神。
他的身上穿着草根編織的蓑衣,和灰黃的膚色融為一體,好像帶着一種天然的親和力。
“我、我不是在做夢吧?快掐我一下。”許胤拽着蘇時聿的袖子,一臉的不可置信。
蘇時聿當然沒有掐他,他十分冷靜地面對突然出現的人,“不是做夢。”
那人朝他們走近,身上帶着一股清香的青草味。
“做的不錯,沒想到你已經是一名中校了。”他上下打量着許胤,露出滿意的神情。
許胤宕機的大腦開始重新運轉,就算再不可置信,事實也已經擺在了他的面前。熟悉的五官,沒有變化的聲線,他拼盡全力找尋的真相,他最摯愛的親人。跨越了數年的時光,再次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爸!”
他動容地呼喚着他,過往生活一幕幕出現在眼前。
他曾以他為榜樣,他曾一無所知地活在他的羽翼之下,突然間的一天,天塌下來了,父親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他的生活。
他不相信所有人告訴他的事實,他開始全力以赴地跟着父親的足迹。今天,他終于見到了他。
秦永舟聽見他的呼喚,眼睛裡瞬間布滿了霧氣。
“跟我來,小胤。”
穿過層層密林,在撥開最後一片葉片後豁然開朗。一處空地上,有枯草鋪成的床墊,有點燃着的柴火堆,一隻野兔在火堆上烤得滋滋冒香。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先休整一下,我們再慢慢聊。”
他們的心中确實有一些疑慮,許胤看向蘇時聿,蘇時聿對着他點了點頭。
吃了兔肉,秦永舟不知從哪裡弄了些草藥根過來,擠了擠榨出汁,給他們二人喝了,涼涼的藥汁入喉,就像一桶水滋潤在幹涸的農田,讓人重煥生機。
翠綠色的葉大大小小的錯落,在陽光下高昂着頭顱。自從他們來後,秦永舟就沒停下過忙碌的腳步,努力想讓他們覺得更舒适一些。
說不心疼自己的孩子肯定是假的,他們一看就經曆了很多挫折才來到這裡,都怪他沒能早一點發現他們的蹤迹,也不知道他們在上面呆了多少天。
“走,我帶你們去河邊洗澡。”
瞧這一身黃沙,兩個人都是灰頭土臉的。
一條小河不過兩三米寬,河面波光粼粼,綠意蕩漾,分不清是岸上的綠植還是水中的小草,随着波蕩的水流起舞悠揚。
即使是在維儀星也很難見到這樣清麗的景。仿佛一幅唯美的畫卷,綠與藍交相輝映,讓人看一眼就永生難忘。
“直接跳下去嗎?”他有些不忍破壞這樣的美景。
“嗯。”秦永舟點頭,“把衣服給我,我去下遊給你們洗一洗。”
洗去一身塵土,瘙癢的感覺終于從身上褪去,每個毛孔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穿上秦永舟給他們的草裙,頓時感覺自己回到了原始時代,和這片森林真正地融為一體。
“爸!”他終于又像一個活着的人,從瀕死的狀态中抽離。
秦永舟再次仔細打量自己多年未見的骨肉,劍眉星目,輪廓分明,渾然天成着一種堅毅,越來越像當初的他了。
“走,我們回去坐着聊。”
秦永舟又把他們領回自己的營地,三人圍坐在篝火旁,噼裡嘩啦的火光照亮他們的臉。
許胤太想知道他爸的故事了,他身體前傾,問不完的問題堆積在胸口。
然而,在這之前秦永舟先他一步發問了:“還不知道這位是……”
!!!
這麼久了,自己竟然一直忘了介紹蘇時聿嗎!
“叔叔好,我叫蘇時聿。”他似乎并沒有不滿于許胤的疏忽,在秦永舟面前,他表現得沉穩又有禮貌。
秦永舟愣了一下,在觀察完蘇時聿的五官之後問出了一個問題:“你姓蘇……蘇顯勝是你什麼人?”
“正是家父。”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秦永舟一下沉默了,他回想起在維儀星的那些日子,不知不覺竟然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許胤也突然回過神來,許如若在秦永舟“死去”後選擇了再嫁,而二嫁的對象就是蘇時聿的父親蘇顯勝,這麼算起來,蘇顯勝還和秦永舟是情敵的關系。他們老一輩,不會有什麼混亂的愛恨情仇吧……
不過,秦永舟倒是沒有繼續展開這個話題,他回握了蘇時聿的手,“我叫秦永舟。”
然後,他對許胤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開始提問了。
許胤開門見山,直接提出了他最在意的那個問題——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