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喚她,清晰,力量感,帶一種天塌地陷都不怕的從容,讓舒桐從來沒有這麼快就能從魔鬼般恐懼裡脫身。
眼前,至暗消褪,光明重現,舒桐聲音殘着餘悸,大病初愈般虛弱,“我沒事,就是剛剛停電了,有些害怕。”
小熊夜燈亮開,瑩瑩一點光照,像皎月,輝散滿室驚魂未定。
女孩模棱兩可的回答讓男人放松幾分,又并未完全放松下來,“停電了?是宿舍停電了?因為怕黑,所以吓哭了?”
舒桐不争氣一吸鼻,水聲氤氲着濕意,撒嬌一般,抽抽噎噎,“嗯,宿舍就我一個人,所以剛剛,有點害怕。”
“隻是害怕,沒有不舒服?”
男人聲音更加軟下來,像雲絮一朵飄來耳邊,輕盈舒展。
“沒有。”
手握手機,如同握着滿滿的能量棒,舒桐縮回被窩,雖然還是同樣的環境,心境卻與之前瀕死的惶恐大相徑庭。
像沐浴在日光裡,暖洋洋,周圍到處充溢小蒼蘭的芳香。
“那現在呢,來電沒有?還害怕嗎?”
他問,聲音還原清越,朗朗,安全感爆棚。
不會了。
世界末日都不會再害怕。
心裡這樣想,舒桐嘴巴動起來小心思,嬌生慣養嘟囔,“還沒來電呢,所有還是,有一點害怕。”
“這樣啊-”
她聽到他低吟,懶懶又誘人顫栗的尾音,然後靜止,相當微妙的靜止,“視頻,要不要?”
現在,嗎?
事件本身舒桐當然夢寐以求,可再一想她一身松垮睡衣頭發淩亂面容憔悴,毫無形象可言—
哪有臉去見他啊?
正郁結的進退兩難時男人仿佛隔空看穿她心思,“不方便,你可以鏡頭外置,隻看我。”
舒桐唇線即刻咧到耳朵後,前一時的恐懼紛變甜蜜,笑的肆無忌憚。
真的能夠這麼的,不要臉嗎?
結果毫不意外,舒桐極其不要臉、痛快的答應了。
電話挂斷,移動網打開,盡管說好她可以躲在鏡頭後垂涎舒桐還是煞有其事坐直身,捋發理面,儀式感一樣。
心裡還沒默念到十,男人的視頻邀請就送來了,依舊刀切斧砍的快。
心亂跳,舒桐手指微顫着,摁下她的綠色通道。
畫面先一陣抖,幾秒,男人俊臉明确怼過來。
韓澍是以側45度角方向仰拍現身,完美的臉部輪廓一晃而過,接着,明晰淩厲的五官完全露了出來。
短發下飽滿的額頭,行經高挺漂亮的鼻翼弧線,微微上揚的兩片紅楓唇,最後攏在走筆如峰的下颌。
一幀一晃,便是一定格。
舒桐一怔,饒是已經做好了被自家男朋友視覺暴擊的準備,仍然禁不住呼吸凝滞。
鏡頭裡,男人本來笑的淺表,視頻接通後他才明确的提唇,一張帥的毫無瑕疵的臉一點點切近。四周是喧嚣熱鬧的,他的聲音從這些喧嚣中單獨分離出來。凝屏一秒,韓澍吸人桃花目輕而眯起—
“小朋友,還真不給人看啊!”
舒桐畫面正對她床頭的那盞小熊夜燈。黃黃的,伏坐身,表情呆呆又憨憨,臉頰害羞似的各暈一點粉紅。
譬如它主人的模樣,羞羞澀澀,慌慌張張,“那個,你都答應了,不興反悔的。”
“哈哈,不反悔。”
韓澍邊笑,邊将手機拿低一些。舒桐這才觀察男人穿一身貼合面料的賽車服,簡約黑白款,領口不羁拽松一些,露出玉白的肌膚,性感的喉結。
目不眨視,舒桐嗓音澀巴巴,“你在賽車?”
那端燈火渲亮,畫面有些晃,聲影碎碎裡,他睨看鏡頭,跋扈又清潤的帥,“嗯,才剛賽完,就發現手機要被人炸了。”
舒桐臉更加白裡透紅。
想必那些亂七八糟的表情是她驚恐發作時無意識摁出去的。
估計連接到男人電話也是誤打誤撞。
安靜的片時,有遙遠人聲從屏幕裡傳來,像在極力邀請韓澍再賽一輪,他揮手,行了幾步在休息區沙發坐定。
支手機在桌案,韓澍長腿叉開,手肘撐着膝蓋,上身微微前傾,終于不吝露出他T台走秀般時尚無挑的身材。後面是全透明玻璃窗,晚暮下重重樓宇,夜景璀璨。
“不過,值得表揚,繼續努力。”
男人在接前一晌話題繼續。果不其然聽到畫面外女孩稍惑的柔音、軟綿綿,不自信,“我嗎?值得表揚?繼續努力?”
韓澍盯那隻小熊眼睛,撐下巴,一身黑白賽車衣的他映在光裡,隻是随意的一個姿勢好看的都可以直接拿去當雜志封面,“有事情第一時間想到我,這一點值得表揚。繼續努力是指表達方式不夠果決。正确的做法,你應該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打我電話。”
說這話時男人眼神很有勁仿佛穿越了時空,與她直面相視。舒桐的臉被屏幕光映的巨亮,火熱的心撲通撲通,耳根充血,肩身溫度燙的吓人。
“整個假期,宿舍就你一個?”
像是知道她在害羞,男人撤回些身體,重新起話。畫面外有人遞手機給他,韓澍手滑手機屏,“咔嚓”一記解鎖聲。
舒桐全憑本能回答,“是,也不是,有可以合寝的宿舍,我明天搬到那裡住。”
他擡眸,“東西多不多?要不要幫忙?”
舒桐看男人那雙粼粼清澈的眼,像揉碎了宇宙星河萬頃星光的眼,她被它們閃的心跳不紊,“不用,就住一個假期,東西一趟能拎清。”
男人“嗯”一聲,不再問,眼睛暫時挪到另一部手機上,唇角分明提了提,挺淺,手下流暢的打字。屏幕光照着他這張臉,照着他修長脖頸下微開的賽車領——
好看禁欲的要死,卻親不到摸不着。
須臾,他掀睫,“我現在不在G市,明天吧,我去看你。”
“好。”
小聲應完,舒桐悉悉索索再次爬回被窩,眼呆呆注視畫面,看畫面外有人似拿合同給他,男人潇灑潑墨的走筆,一輩子都欣賞不夠,有點心疼問他,“這麼晚了,你還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