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俊山和吳玉蘭都怔了怔。
這也沒說什麼啊,怎麼兩句話突然說到搬出去了?
她一個姑娘家,怎能獨自一個人搬出去住?
吳玉蘭出聲道:“月兒,你這是胡說什麼呢?我和你哥要是這樣的人,早該接了趙惡霸的聘禮和十兩銀子了。我們隻是擔心你,你長這麼大也沒去過縣城,要不這樣,讓你哥帶着你一塊兒去。”
說來也是,他們夫妻倆,為了不讓“她”這個妹妹被趙惡霸搶去做奴做妾,連死都不怕。
但凡不看重“她”這個妹妹的,早賣了“她”換錢過好日子了。
在這個吃人的社會,賣個妹妹算什麼大事。
再者說,他們還是被趙惡霸給逼的,有再正當不過的無奈和理由。
沈令月隻是覺得該把話說在前頭。
提前說明白了且說到位了,讓他們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想法,讓他們早有心理準備,接下來能少許多麻煩。
沈令月自己也是獨立慣了,不需要做事有人領着帶着。
她還是拒絕吳玉蘭:“不用,家裡還有很多事等着哥去處理呢,房子院子要修,雞圈要搭,耽誤了這些日子,也沒去看看地裡的莊稼……”
說着看向沈俊山,“還有趙惡霸賠的五畝水田,哥你也去看看。”
沈俊山身上的事确實挺多的,但他還是擔心沈令月。
畢竟這個妹妹是他從小一手帶大的,凡事都有他在前頭撐着,她連鄉裡都沒出過,最遠也就是他帶着往鎮上去過幾回。
沈令月看沈俊山的臉色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于是沒讓他出聲,直接截了他的話又說:“哥,自從山神顯靈後,我真的已經不是之前的月兒了,你們不在的這幾天,我都是夜裡去的西渡村,進的趙家。趙家那種狼窩虎穴我都能來去自如,縣城我還不能自己去?”
這麼一說,倒是形象了。
沈俊山噎了話,看向吳玉蘭默了默,最終和吳玉蘭在眼神上達成了一緻,又看回沈令月說:“成,那你就去吧,在城裡好好玩玩。”
沈令月笑了,“哥,嫂子,你們想要什麼,我給你們帶回來。”
吳玉蘭想了想,“既然咱們現在家裡有了錢……那就大方點……家裡燈油快沒有了,月兒你帶點燈油回來……還有……牙粉……”
這都是家裡要用的東西,沈令月早想好要買了。
她看着吳玉蘭和沈俊山問:“我問的是你們自己想要什麼。”
吳玉蘭又道:“我們自己沒什麼要的,現在有吃有喝什麼都不缺,你去看看有自己喜歡的,給自己多買點。”
沈俊山和吳玉蘭說不出來,沈令月也就沒再問。
他們從小到大的生活條件都是如此,隻有最低的生存需求。
去縣城這件事說好了,一家人繼續吃飯。
吃了幾口飯,想起沈令月剛才說的話,吳玉蘭忽又出聲說:“月兒,嫂子還是得明說一句,我和你哥不會因為你嫁不出去就覺得丢臉,你要是嫁不出去,我和你哥就養你一輩子,你可别想東想西的。”
沈令月笑笑道:“哥,嫂子,我不用你們養,我有手有腳的。”
沈俊山又接話,“你是我親妹妹,我不養你誰養你?”
沈令月又笑笑,沒再往下說了。
有原身的記憶,她自然知道,眼下這時代,窮人沒什麼出路,女人則更沒什麼出路,嫁人生子是這時代給女人的唯一正途。
這個時代賦予女人的最大的價值是——嫁人生兒子,相夫教子。
倘若嫁不出去,那就成了無用之人,成了家裡的累贅。
作為一個來自新時代擁有現代思想,且擁有自己的事業和夢想的女人來說,沈令月自然是沒辦法把這個當成是人生目标的。
她也沒辦法遵從這樣的社會規則和這樣的價值觀,讓自己徹底成為一個古代女人,迎合這一切,去努力讓别人來認可自己的價值。
當然了,她也不會讓自己成為累贅和拖累。
***
這時代縣城府城都有夜禁,每日一更三點暮鼓響起來,城門禁止出行,五更三點晨鐘敲響後開禁,準許通行。
沈令月換算了一下,這一更三點,約莫就是現代的晚上八點。
此時時間已經過了上午半日,所以吃完飯她沒再耽擱,背上家裡的背簍,抱上同樣吃了飯的二黃,趕緊往縣城去。
沈令月抱上二黃出門走了沒多一會,家裡便來了鄰居串門。
上午沈令月沒起床的時候,來家裡串門的鄰居就已經不少,因好奇趙惡霸賠禮賠東西的事,問的都是這方面。
沈俊山和吳玉蘭,把能說的說一說,不能說的就藏着,比如說沈令月夜闖趙宅,還有那被沈令月藏起來的一百兩銀子。
這方面問不出什麼了,鄰居又問他們拜的是哪裡的山神廟。
沈俊山和吳玉蘭都說不清具體的路線,也就給大家指了指大概的方向,描述了一下那山神廟附近都有些什麼。
僅靠這些,自然沒人敢貿然進深山找山神廟去。
沈家一家三口若不是被逼的,也不會挑了家當躲進那麼深的山裡。
因鄰居便又說:“你下次若去祭拜,咱們跟你一塊兒去。”
不管是神廟還是菩薩廟,能多得世人香火是好事。
沒有世人祭拜和供奉的神仙,沒有香火為繼,遲早是要神靈俱滅的,所以沈俊山和吳玉蘭自然答應下來。
山神顯靈幫他們沈家躲過這一劫,他們給山神廟帶去更多的香火,找時間再重修一下破落的廟宇,也算是他們報山神大恩了。
***
原身沒去過縣城,所以沈令月還是問路去的縣城。
若以樂溪縣的縣城為中心,毛竹村地處倒不算偏僻,因為毛竹村離縣城比較近,沿着樂溪縣的母親河樂溪,走上三刻鐘便能到。
趕到縣城城門外,沈令月仰頭看一眼城門,緩一口長氣。
城門之上紅色的城樓高高聳立,看起來很是巍峨,城門之上嵌着二字牌匾——樂溪。
沈令月松完這口氣,便背着二黃往城裡去了。
進了城,可見民舍瓦屋都比鄉下好很多,繁鬧的街邊樓閣林立,開設了許多的店鋪,街邊也有許多擺攤小販兒。
沈令月今天主要就是來逛街買東西,自是往攤位店鋪多的地方去。
她一邊逛一邊買,家裡日常生活中需要的東西,她都買了不少,諸如——牙粉、新的刷牙子、燈油、香胰子、梳頭油……
改善生活質量的東西買完了,她也逛了逛其他的店鋪。
逛了家胭脂水粉鋪,買了一小盒胭脂,準備帶回去送給吳玉蘭,又買了一頂工藝很好的竹編帽,打算回去給沈俊山。
沈令月沒看到自己想買的東西,然在走到街角的時候,忽一撇頭看到一家賣眼鏡的店鋪。
覺得稀奇,沈令月便走進去看了看。
這店鋪的鋪面很小,店裡陳設的眼鏡不多,大多都是老花鏡,然後便是鏡片為黑色的墨鏡。
沈令月覺得挺有意思,便試了一二,買了個戴着合适的。
付了錢買完也就這麼戴着了,正好掩一掩她的美貌。
出了眼鏡鋪子再走幾步,沈令月又去到一個茶攤旁邊,問攤主要了碗冰飲紫蘇飲,坐下來休息。
她打算喝完冰飲休息完,再去買些魚肉海鮮回家,晚上吃點好的。
逛了這半天渴得很,紫蘇飲一口下去,通體舒爽。
旁邊有路過的婦人看到沈令月的打扮,多有掩面藏笑的,也有伸手指點一二的,還有男人直接笑出聲來的。
沈令月不當回事,隻管舒爽自己的。
身體舒服了,腦子裡也想點别的事情,而這别的事情也很實際,就是生存生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