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就有幾位集團總裁,面色微微變化。無論是萬甯和謝墨白,都不是何若琳的直管下屬,因此他倒能以平常心分析利弊得失。
這麼來看,這小子的做法,竟是恰到好處。畢竟,鄧一峰的資曆和功勞在那裡擺着。而且說實話,鄧一峰雖有些私心,但也沒犯下什麼真正的大錯。有些事,也算得上是從公事出發,不過各自立場、角度、觀念不同而已。
如果謝墨白真要借題發揮,從重處理鄧一峰,執行難度大,也容易激發矛盾。倒是像現在這樣,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可能就是個内部批評了事,反倒更為合适。
人心都有一杆秤。鄧一峰和萬甯,又不是中飽私囊,也不是給集團造成了重大損失。本也就是可追究,可不追究。
他不重責鄧一峰,其他人也不好執意要求追責萬甯。誰還沒有個親信下屬呢?總不能都動辄趕盡殺絕,那豈不是人人自危。大家都要将規矩的。這小子做事也算講究,倒是很有董事長的風範。
卓錦城的想法,又有不同。謝墨白先前,做出一個要重重處分鄧一峰的态度,卻一直沒有動手。這就是一直引而不發,捏着個把柄,郭正和鄧一峰就要心有顧忌,如頭懸利刃。等到必要的時候,再将這個籌碼跑出來做交換。
如今這麼一來,明眼人都能看到,鄧一峰是以下淩上,咄咄逼人。而謝墨白哪怕占盡上風,也給人留了幾分餘地,算得上胸懷寬廣。何況,這為了替萬甯開脫,而放棄繼續打擊鄧一峰,萬甯和袁若梅,怎會不感激謝墨白的回護?
一石二鳥!這個小謝總,果然和謝立言一般心機深沉。
郭正亦是迅速明白了謝墨白的暗示。謝墨白把萬甯和鄧一峰綁在一起,郭正自知不能再追着不放了。否則,能否打擊謝墨白不好說,自己的手下先就要寒心了。
見郭正神色變化,謝墨白看着他,微微加重語氣,“處罰是手段,不是目的。以後大家還是要同舟共濟的。”
他更是擡了一下手腕,看了一眼時間,“到現在都快11點了,這麼晚将各位總裁請到這裡,就是為了讨論,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土拍。”
謝墨白詢問得到:“郭董,咱們還是大局為重吧?”
聽到謝墨白的話,何若琳和卓錦城也紛紛來勸。他們兩個人關心的重點,也是後續地産方面要作何布置。何況,剛才他們已經敲打過萬甯了,他又誠心認錯态度端正。他們也不是非要狠狠處罰萬甯。點到為止,可以了。
郭正也就打算偃旗息鼓、就坡下驢。正在此時,安逸軒也跟着勸說:“郭董大人有大量。萬總,畢竟是董事長身邊培養起來的人,袁總更是顧董一手提拔的人才。就是他們有什麼做錯的地方,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謝墨白幾乎是迅速看了安逸軒一眼,然後又不着痕迹地移開。
郭正卻怒上心頭。董事長他是服氣的。但是董事長準備退休,就把兒子捧上來,壓過自己等人一頭。難道現在,連董事長曾經的助理,自己都要退避三舍?更何況他和顧幼岚一直暗自不對付,更犯不着看她的面子。
他高聲怒道:是我不顧大局嗎?難道是我做錯了事?”
謝墨白将身子側向郭正的方向,擡手,輕輕壓在了郭正的小臂上,聲音沉穩地道:“郭董冷靜一下。”
然後毫不猶豫地肯定說:“您隻是為集團考慮,想要維護集團的規矩,哪裡有錯?這裡沒人敢指責您。如果有誰敢說,維護集團規矩不對,我第一個不答應。”
郭正怒氣稍解,謝墨白再次控制住局面,這才誠懇地道:“郭總,眼下這種情形,立即處理合适嗎?”他都不用費心思索,随口就能說出好幾個理由。
謝墨白并沒有停下來等郭正的意見,反而自顧自道:“涉及到一級公司的總裁和副總裁,茲事體大,難道一時半刻、三言兩語就能決定?”
郭正的神情更是一滞。這是他無法回避的一點。哪怕在大道理上他沒有錯,但追責萬甯不好執行落實。就像謝墨白不便于重責鄧一峰一樣。一不留意,容易引出大亂子。這就是所謂的,你沒錯,但這事不好辦,時機不對啊。
謝墨白見狀,繼續加力道,“我還打算安排,讓人做好宣傳。我們國昌集團憑借雄厚實力,一舉拿下武城的樓王。為後續土拍,提前造勢,讓其他房企與我們競争時,有所顧忌。現在處罰萬總袁總,豈不是自打嘴巴,自揭老底,給集團臉上抹黑?”
而後,謝墨白更是輕描淡寫地道:“暫且記下,以觀後效,您不同意。就算真的如您的要求,今天、現在、立刻,就做出責罰,那又要怎麼處置呢?”
他提出了幾個可能,幾乎步步封死了郭正的退路:“通報批評?難免會讓地産方面人心浮動,士氣大損。”
“臨陣換将?現在已經是開局不利。剩下二十多個大中城市的土地招牌挂在即,難道真的要破罐子破摔?”
謝墨白最後把主動權交到了郭正手上,“您看要怎麼決定?”
郭正再度默然的。之前一直是他主動向謝墨白發難。現在,謝墨白把選擇權交到了他的手裡,他反而如同拿到了一顆燙手山芋。
如果立即就要處理,萬甯和袁若梅二人,别說這個分寸不好拿捏,如果帶來任何變動,導緻後續土拍繼續受挫。那豈不是,正好給謝墨白做了替罪羊?
更别說,其他幾位總裁也不一定會答應。到時候,自己的提議被其他幾人聯手否決,那不是更加面上難看?
再退一步說,平心而論,郭正隻是想借此事,給謝墨白一個教訓,也并不是真的要處罰萬甯。
難道謝墨白說的這些,他不明白嗎?地産是集團四大闆塊之一。難道他不在乎集團的業績嗎?
但是,現在再去同意謝墨白的提議,不再追究萬甯,也不是一個好主意。郭正自問,還做不到這樣,公開向謝墨白服軟低頭。
他看向安逸軒,既是尋求支持,也是想擊鼓傳花,把問題抛過去。“安董的意思呢?竟剛才可是安逸軒,最早提出萬甯的越界。
沒想到,安逸軒笑呵呵地說:“我發現了問題,當然不能視而不見,肯定要開口問問。萬總能解釋清楚原因就行。”
郭正心裡暗暗惱火,甚至遷怒于安逸軒。既然不打算做什麼,剛才幹什麼一個勁兒拱火。隻會搞些小動作!
郭正騎虎難下,同時心裡也有些沮喪。這次萬甯被抓住把柄,本來無論謝墨白怎麼做,都是進退維谷,難免要受些牽連。
他也更是抓住了這個時機,正好打壓謝墨白的威望。沒想到,謝墨白行事沉穩,而反應卻十分敏捷。既毫不費力地擺脫了包庇下屬的嫌疑,又舉重若輕地護下了萬甯,還輕而易舉把麻煩踢到了自己這裡。
再加上,他和鄧一峰此前,已經數次在謝墨白手裡受挫。他真是沒見過比謝墨白更加善于因勢利導、順勢而為的人。郭正一時之間,竟有些灰心喪氣,難道自己真是老了,後生當真可畏?
一時場面陷入了僵持。林曦連忙給萬甯使了個眼色。但萬甯和袁若梅二人,正在緊張,注意力全在謝墨白和郭正的交鋒上,全然沒有注意到林曦的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