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的有意回避,謝墨白一直看在眼裡。他已經被拒絕了太多次,但林曦這一次卻欣然答應。
聽到謝墨白邀請一起品嘗,林曦起身,準備幫謝墨白去拿他常用的茶具。謝墨白也不是第一回在辦公室煮茶了,他的東西都放在哪裡,林曦清清楚楚。
隻是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她不肯坐下來,陪謝墨白共品一杯而已。
謝墨白微微有些意外,但清俊的面容上,旋即便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的目光透過金絲鏡片,柔和而明亮。他輕聲提醒林曦:“今天換一套茶具。你幫我把櫃子裡正數第3個小瓷罐拿來。”
他自己起身,捧出了一個精緻的木匣子。和林曦一起走到茶桌前,從匣中取出了一套精美的白瓷茶具。
謝墨白行雲流水地煮水沖泡,茶湯黃亮。他雙手将茶盞輕輕放在林曦的面前,也自端起一杯輕嗅。
林曦現在對品茶的禮儀,也熟悉了很多,屈指做出了一個叩茶禮。
謝墨白眉目舒展,清品茗茶,享受這一刻的陪伴和悠閑。
三根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托住杯底,将白瓷茶盞舉至眼前。溫潤細膩的白瓷,質地近乎白玉。其中盛着的茶湯,清澈如琥珀,微微地泛着漣漪。熱氣氤氲間,帶起滿室的茶香。
這香氣真是馥郁……
清俊的男子,細膩的白瓷,滿室的茶香。一時之間,林曦竟然被這氣氛所迷惑,似乎不知今夕何夕。
謝墨白的聲音如冰山熔化成泉水,清粼粼地流出,他滿足地喟歎道:“宋種與定窯白瓷,果然最是相宜。”
他的目光,柔和而清亮,看着對面的女子:“何況,還有佳人與我一起共品這香茗。今後,此茶當成絕響,此景不可再……”
林曦正在出神,被謝墨白的聲音拉回了神,她看着謝墨沉醉的神情,笑着說:“初嘗之下,似乎寡淡。細品,卻有萬千滋味,難以言表。”就像謝墨白這個人一樣梳理清淡的外表下,蘊藏着萬千情緒。
謝墨白柔聲道:“林曦你嘗嘗自稱不懂品茶。但我卻覺得,你是最懂品茶的人。”
他說林曦的評價很妙,“茶色如何,茶味如何,這些算什麼重要?能品味到茶中意蘊的,才是真正懂茶的人。”
林曦一下子笑了,拉長音調嗔怪着道:“小謝總,你以為,我是不想點評茶色茶味嗎?我是真不懂啊。”
她好奇問道:“這個茶葉有什麼講究嗎?我隻覺得它純迷人、香氣馥郁。”
林曦把謝墨白的感慨重複一遍:“ 此茶今後将成絕響 。能讓小謝總這麼感慨,恐怕是十分珍惜吧?不過就是再珍惜,小謝總能得到一罐,難道還不能弄到第二罐嗎?”
謝墨白又為林曦斟了一小杯,推過去,比了個請的手勢,這才平靜地道:“我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啊!人力終有盡時。”
他慢慢輕品一口,回味片刻,再度道明原委。
“這種茶葉的母樹,有800年的曆史,據說是宋帝難逃時種下的,因此稱為宋種。可惜,去年冬天,南方罕見的嚴寒,何況樹齡終究太大。因此,母樹已經枯死了。所以,從今以後,不會再出産這類宋種茶葉了。”
謝墨白和林曦說着家常:“我得到一罐子,先孝敬了家裡的老爺子和一位年高德劭的長輩。再給爸爸那裡送了一些。”
“我這裡不過還剩下一二兩。為了配得上這點兒茶葉,我還特地讓人幫忙收了一套定窯白瓷的茶具。”他看着林曦,表功說,“要不是今天你陪我一起,我是萬萬舍不得拿出來喝的。”
林曦也笑了,舉杯道,“那是我有口福。小謝總不要嫌我牛嚼牡丹就好。”她輕快道:“不過咱們華國地大物博,沒了宋種,還有其他上品茶葉。”
謝墨白也不是傷春悲秋之人,不過是一時随口感慨。林曦這樣說,反倒很符合他的心意。不過,他輕輕轉着小茶盞,漫不經心地說道:“但下一次,縱然再有好茶,卻未必有人能陪我共飲了。”
說完,他也不去看林曦,隻是垂目看着茶碗中、茶湯泛起的漣漪。落在林曦眼中,頓覺着風輕雲淡的男子,神色中帶上了幾分落寞與寂寥。
謝墨白輕輕托着茶盞的手,十分修長,骨節分明。定窯白瓷細膩盈潤,卻稱的那雙手,膚色有些過于蒼白,整個人有說不出的孤寂。
林曦沉默了片刻,心中也是思慮萬千。終究,還是擡起臉,看着謝墨白道:“小謝總如果不嫌我打擾,下次盡管喊我好了。”
謝墨白聞言,欣喜地看向林曦。
他的面上經常是一片平靜,如同不去微波的潭水,讓人難以窺見他的心思。一座俊美的玉雕人像,美則美矣,卻缺乏生機。
此時,他濃黑的目光中,泛着真真切切的喜悅。唇角微微的彎起,整個人一下子生動鮮活起來。
謝墨白聲音輕柔地道:“如果有你相伴身邊,那麼即使宋種不在,又有什麼可惜的呢?終究重要的不是茶,而是一起品茶的人。”
林曦雖然答應了謝墨白,以後經常陪他一起飲茶,但卻不想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她巧妙圓融地轉移話題,打趣道:“小謝總您呀!品味這麼高雅,如果真叫您。去喝那幾塊錢一斤的高末兒。我不信你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林曦正好想起來,“剛才您說有事情要交代。”
謝墨白将這茶葉,再沖泡最後一次,一邊慢條斯理地道,“我在是想和你商量,國昌冶金和國昌建材兩家子公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