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琅玕,這是山家清供中記錄的一道菜。新鮮莴苣去皮,去葉,切成寸許的小段,沸湯焯水,再以秋油、醬醋、鹽等調料拌之。
菜成之後,色澤翠綠,口感爽脆,故名“脆琅玕”,又名翠琅玕”。再加上盛放的瓷盤子,薄如紙、透如鏡、白如玉。真是色香味和意境全有了。
這道菜想要好吃。莴苣必須要新鮮,這樣焯過水涼拌出來,才能同時兼具爽脆和柔嫩的口感。再一個,涼拌的醬汁兒必須要調的好,這個各家都有各自秘方。
謝墨白含着清淡的笑意,瞬間會意。林曦點了這道菜,既是因為晚飯吃着清爽,又是在笑話那天,自己下廚做的莴苣肉片。
當時那頓飯,後來還是林曦親自動手。她一邊做菜,一邊和自己閑聊,調侃着問:“小謝總下廚,炒菜不像炒菜,焖菜不像焖菜。但是,刀功竟然看着還不錯,差點把我哄住了。”
當時謝墨白給她解惑,“隻是我的手穩,切菜下刀又很仔細。”謝墨白常年練習格鬥武術和射擊,手上力道很穩,很有掌控力。
切菜隻要用心,自然不在話下。但是掌握火候,卻真是超出他的能力範圍了。
謝墨白此時想起,上次雖然吃的隻是家常菜,卻十分溫馨,心中一片暖意,猶如冬日裡的陽光和溫泉。
等候上菜的間隙,林曦随口問:“小謝總對段文英這人怎麼看?”
謝墨白喝了一口水,不加思索地道:“是個别扭但精明的人。”
林曦一笑,眼波盈盈。有時候,謝墨白說話還真是犀利。
“小謝總出身豪門,年紀輕輕承襲家業。段文英對您……”,她了然地道:“恐怕既有幾分羨慕嫉妒,又有幾分輕視小看。可是,他又對集團和謝家,又有所顧忌,到底不敢不給這個顔面。這是他一重别扭。”
也不是段文英才會諷刺人,林曦這會兒調侃起來,也有幾分刻薄,“他既然給了這個面子,答應見面。又偏偏要擺出一副高姿态。”
“不知道在哪等着磨磨蹭蹭,特意晚到。就為了特意彰顯,他并不在意您,不谄媚國昌。這是第二重别扭。”
謝墨白淡淡道:“清高但不徹底。”
林曦點頭贊同,她又問道:“那小謝總為何,又說他精明呢?”
“試探而已。”謝墨白不加思索地道:“說到底,段文英也是來給我們幫忙的。若是我連這幾句言語上的輕蔑,都受不了,那以後格局也有限。”
他風輕雲淡地道:“若我還有幾分肚量,更不可能因為幾句言語上的輕挑,而記恨在心。”畢竟,做事要以結果為導向,而不是受情緒所主宰。
林曦将手搭在下巴上,心靈神會地道:“用最小的代價,試探出您的行事風格。”
她忍不住感慨說,“果然,能幹事創業的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段文英看上去刻薄倨傲,實則心有計較。”和這些人一比,自己還要修煉啊。
各色菜蔬陸陸續續地,被端了上來。
今天段文英的态度雖然不太好,但也确實提供了一些幫助。算得上結果可喜。林曦和謝墨白二人心情不錯,慢慢地開始用飯。
林曦為謝墨白盛了湯,一邊繼續閑聊道,“這麼被人輕視試探,小謝總您難道不生氣嗎?”
謝墨白過往确實太低調了。林曦也是從參與明光并購起,才開始慢慢了解意識到他的個人能力。不知道有多少人,至今還被蒙在鼓裡。
關鍵,謝墨白也不是故意扮豬吃虎.以謝家和國昌集團的地位,他無需如此。隻是謝家家風就是如此,大部分時候,都盡量的低調謙和,不争風頭。
謝墨白聽到林曦問他,為什麼不生氣。帶着笑意道:“有什麼好氣的呢。”
林曦一笑,半調侃道:“這一點,您可真像董事長。聽說,他也很少發火。但是董事長隻要沉下臉,就足以讓下屬們心中慌亂、反思自省了。”
謝墨白秒懂,好笑地反問,“你是想說,我的脾氣和媽媽不像吧?”
林曦被戳破心思,低頭笑笑,替謝墨白夾菜。
謝墨白吃下後這才道:“我們家就是這樣教孩子的,習慣了。”
此時,那道翠琅玕被端了上來,謝墨白為林曦舀了一勺,:“快嘗嘗吧,我的手藝是萬萬不及的。”
自黑地開了句玩笑,他才繼續剛才的話題,為林曦念誦了謝家家訓中的一段:“虛懷若谷,謙沖自牧。事上以禮,待同侪以和,禦下則威柔并濟。”
謝墨白笑着反問道:“所以有什麼好生氣的呢?而且,你什麼時候見過我,因為外人生氣?”
林熙聞言一怔,有些不自然地移開目光。
謝墨白并沒有繼續深入這個話題,反倒是回答林曦道:“就如同段文英,他雖然小瞧我,但并不敢小瞧集團和謝家。所以,即使聲明不顯,其實也不會為我帶來什麼麻煩。”
“相反,如果是對手輕視我,隻會對他們自己不利。我雖然不需要為了增添一層保護色,而特意韬光養晦。但也沒有必要為了争些許虛名,而特意鋒芒畢露。”
林曦慢慢吃這菜,突然看向謝墨白,道:“刻薄倨傲,會不會……也是段文英的一層保護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