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離開我!”夏臻慌忙大喊,同時手腳并用,終于費力地爬出箱子。
豈料雙腳剛一着地,她便一腳踏空,失重似的飛速下墜!
“心跳還是不行……”
“立刻除顫!要快!”
各種器材“咣咣當當”的嘈雜聲音,間或充斥着雜亂的腳步聲……
烏雲蔽日,黑暗瞬間吞噬光明。
很快,那些仿佛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莫名其妙的雜音也随之消失了。
無邊無際的閻暗中徒留嗬嗬風聲,一陣又一陣。
大朵大朵的殷紅骨花懸浮于幽深半空,如同一顆顆龇牙咧嘴,桀桀獰笑的骷髅頭,無數隻花藤如觸手般争先恐後從那黑窟窿似的眼洞裡伸出,抓住女孩白皙如玉的腳踝,将她拼命往下拖拽……
救命——!
夏臻蹬踏雙腿,揮舞着雙手,試圖向父母求救。
然而任憑如何絕望地呼喊,回應的隻有一片混沌空茫中自己的回音。
誰來……救我?!
鋪天蓋地的血色與漫天火光再度覆蓋了視線,她仿佛親眼目睹爸爸媽媽無聲無息地倒在血泊裡,仿佛親耳聽見有人在痛哭,在祈求……
時間仿佛停滞在這煉獄般的一刻,火光中,她看見有人朝自己走來。
“你怎麼……”她驚愕地望着面前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你好,夏臻。”對方不光容貌和自己一樣,連聲音都如同複刻。
“我叫夏真真,不叫夏臻。”她說道。
“夏臻原本是我的名字,現在是你的名字。我們擁有相同的容貌,卻有着截然不同的命運。或許,讓你以我的身份在另一個平行時空重生也是天意……真真,其實我特别羨慕你。”
“什麼你的名字我的名字……你到底在說什麼?!”對方的話她聽不懂,但不知為何又熟悉得很,總覺得自己應該懂。
“不管怎樣,謝謝你替我懲治了那些壞人。”
“誰是壞人?講話能不能講明白點?别當謎語人啊!”
“我要走啦,你也該回去啦……”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似乎看到對方眼角的一滴淚,在冥暗裡閃着微光,“如果我們能相遇相識就好了,如果我能像你一樣勇敢就好了……”
化作點點螢火,最終消散不見。
“你要去哪兒?我該怎麼回去?”心口的疼痛越來越明顯,她慌了,難道自己真的要永遠留在這一方黑暗不見天日的地方了嗎?
“你别走啊,夏臻!”
仿佛一石激起千層浪,和她的呐喊一同響起的卻有很多人的呼喚……
“夏臻……”
“夏臻!”
“夏臻——!”
不厭其煩,一聲又一聲,像利箭一樣破空而出,穿透重重障礙。
烈火焚身般的疼痛自五髒六腑傳來,四肢百骸一下子變得沉重無比。
伴随着呼喚她名字的那個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周遭的黑暗空間仿佛鏡面被打碎,同時那些纏繞在腳踝處的血紅藤蔓猛然抽離,消失不見……
??
“心跳72。血壓也在穩步回升,目前維持在高壓110,低壓65。”醫生放下急救器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謝謝您,醫生。”柏晨鄭重其事地向參與急救的每一位醫護人員深深鞠了一躬,緊接着回到病床前,将夏臻額前有些散亂的頭發仔細地理到耳後,在她的額頭處印上一吻,那麼珍重,那麼虔誠。
目睹着兒子的一舉一動,柏烽炀什麼也沒說。
韓梅梅趴在李華肩頭小聲哭泣:“阿臻姐挺過來了,她一定會沒事的……”
李華掏出紙巾為她擦去淚珠,自己亦是紅了眼圈兒。
誰都沒有注意到站在角落處的賈雲鶴長舒了一口氣,刻意插在兜内緊握成拳的雙手在這一刻松開,而他的掌心早已被自己的指甲掐得血痕累累……
·
翌日。
當清晨的第一縷曦光如絲絨般柔柔軟軟輕撫在臉上,夏臻緊閉的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而後緩緩睜開。
柏晨坐在床前,一手托腮,微微側着頭。半邊臉沐浴在陽光裡,連同頭發也撒上了一層清清淺淺的金,看上去仿佛希臘神話裡的阿波羅雕像。
夏臻仍然戴着氧氣面罩,口不能言。
視線緩慢對焦,她這才看清對方頂着濃重的黑眼圈,下巴上點點胡茬,甚至唇角還有口水的痕迹。
神祇走下神壇,刹那淪為凡人。
夏臻忍俊不禁,若非動彈不得,她定要用手機拍下對方此刻的模樣并且發給粉絲,讓她們好好看看自家哥哥現在連臉都不洗的樣子,哪裡還有半點大明星的自覺。
“你睡了好久。”柏晨握着她的手,聲音有點沙啞。
五個字的陳述句,卻被夏臻聽出了一絲委屈的意味。
她想摸摸他的頭,卻見右手被柏晨溫暖的掌心包攏貼合,緊緊交握,十指相扣。
回憶中那些血色彌漫早已遠去,一切恍若隔世。
夏臻笑了笑,随即握緊了眼前人的手。
謝謝你帶我走出那場漫長的噩夢,往後餘生,願與你一同踏遍萬水千山,看盡一路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