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輩本當坦誠相交。
可錯過了坦誠的時機,現在該如何開口才好?他突兀回想起自己的大哥,龍大,以及他新交的人修摯友,容小友都共同說過的話:
‘讓事實說話,要以目标為導向!’
他龍二,深以為然
尤其他先前就同容小友暗示過此番憂慮。
容小友還特意開導提點,時小友性格爽直,不喜扭捏作态,要直接些,直接妖身一現,無需贅言。
果然就應該直接的來!與其言語不如眼見為實呐,容小友懂我。
時秋迷迷糊糊恢複意識,隐約感覺身側有一巨物。
她已是昏睡好些天,再睜眼時映入眼簾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類蛇的鱗片泛着寒光,黏膩冰冷,妖物盤着巨大的身軀幾欲撐破房間。矗立起尖刺的尾巴就在她眼門前,恍若随時準備拍下!
屋内濕氣暈染,這妖物一呼一吸間,隐有雨水菏澤,波濤巨浪聲響。
她意識将将恢複,還不能随意動彈,唯恐铮铮殺意。此時恨不能合眼假寐,或者直接暈死過去。
見那妖物鱗片一陣緊縮,随着蛇身移動淅淅索索,索命般閃動,妖物伸出頭部來。
時秋不由心中大駭。
那龍身,那人面,還有那煞金的尖角!
再定睛一看,這居然是沈長老的側臉!她剛請出師,尚未來得及派去幹活的長老啊!這都怎麼回事,她不是還在奉鳴山府,怎能遇見如此作妖!
時秋一下氣急攻心,強捂着傷處撐起身來,怒目橫視,開了口失音喉頭幹澀不已:“何處…來的妖孽你,恃勢食人,我定…”
這惡妖裂開人面巨口,端着人臉吐出殷紅赤極的信子來,嘴角大開至耳根,說不上來的詭異陰森。
蓦然一瞬!
時秋倒吸涼氣!汗毛豎起,腦内警鐘大作,本能的提氣蓄力,眼神在尋破綻。下一瞬便準備見機遁出,山河畫軸也握于掌中,伺機而發。
還不及作出反應,瞳孔與那妖物四目對上,金色的豎瞳傾瀉出灼灼……笑意?
“咦?嘿嘿小友醒啦”,沈子高喜出望外,“嘿嘿,讓某好等呐小友” 他扭動着巨大的龍身,龍鱗瑟瑟起伏随意而動,大腦袋撒嬌般湊過來做勢來蹭她
沈子高對于好友的建言向來從善如流,容可舒就強調過:
‘妖面,為人所難懼,時師妹本就孱弱,不可再受驚吓’
他擔心時秋認不出他,特意隻化型了頭部,才成如今——人頭龍身。
時秋捂住心口。她是醒了,但沒醒透,差點又吓暈回去了。
人臉龍身,血盆大口那畫面,恐怖如斯,恐怕這輩子都跟定她了。
她視線盡量挪開,不看眼前長着深淵巨口這人臉。顫抖雙手,啞口道:“長老,莫非屬龍?” 拈撫上了龍頸間須發,說是須發更像鬃鬓毛絨。
茸茸柔拂,愛不釋手
沈子高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點頭,說:“先前是多隐瞞小友了” 他解釋了一番緣由
時秋這下了然,這龍他,其實心思還挺細膩的
再定睛來瞧,隻覺,這龍身軀偉岸,通體潔白,龍鱗甲片冰清玉潔,隐有金色暗紋。龍首天成,頭上那對淺金犄角氣勢如虹。所謂真真正正的日角龍庭之相啊。
接受了設定,就連那猙獰的巨口人臉看起來也充滿威懾強橫的張力。
這以後要往宗門口一放,哪來的宵小敢座次?不愧是鎮派神獸,啊不,是鎮宗大長老,威武霸氣!
時秋正心想得美,難掩笑意,一手撫這龍頸間鬃毛,一手忍不住地搭在那婉轉鎏金,瑾瑜流奇光的犄角上。
觸感微涼溫潤,真不錯,長老真是寶貝啊,寶貝。
“長老願與時秋袒露跟腳,那是莫大信任,又怎會不諒解人後隐衷”,真誠與誇贊可哄得大多數人與妖
沈子高顯然很受用,龍須飛起,關切追問:“嘿嘿,小友傷口還疼嗎”
“傷口不疼,肝比較疼”,生活不易,時秋歎氣,委婉地勸:“其實也能猜得長老為妖族,大可不必如此…直接說與我聽便好的”,她也是的确驚訝,要是沒今日,她萬想吧到龍桀骜不馴外表下,竟是心細如絲軟糯親人的
她靜下來,細心一轉想。
不對,蹊跷啊,長老其實很愛打扮,挺在意外形的,人臉配龍身這般怪異猙獰,他如何肯的。
隻一瞬間,她回憶起在那榕樹春風下,容可舒時時與長老談心解惑的溫馨畫面。
溫馨得她拳頭都硬了。
這男人明着來不夠,居然還要玩陰的。不但陰她,還要陰她家無辜單純的長老!黑,着實太黑了。
但時秋也不得不承認,此招确實妙啊,好一個隔山震秋!
沈子高嘿嘿谄笑,化回人形,虛扶時秋。給她手裡塞了藥丸還有幾顆話梅糖。
“小胖子和任九留的,味道可奇了”
那日任九方走,便有被師弟拉着去搭脈。任九心想着真是造孽,看自己師弟的眼神都涼了不少,倒是又留了不少靈藥寶貝。
其藥效極好,恨不能頃刻生肌肉骨,除去氣息還有些虛弱,她身體也已無大礙
時秋緩過勁來,反思片刻,隻覺得長老最近幾月定是深深受了容可舒影響,行為可疑,舉止多怪。
如此下去甚是不妙,分明是近墨者黑。她得快些分開這倆
那麼,離開奉鳴,尋地開立山頭的任務要早些提上日程了。不能懈怠半刻了。擇日不如撞日
“長老,可懂堪輿青囊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