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怒拔山,狂風突來裹挾着暴雨,試圖沖刷去這片土地累積的愠怒
“找到沒?”
“沒有”,西峰甩着腦袋,好似這般便能抖落漫天傾倒的大雨,和沒由來的沮喪
當初潛入臨泱豹子是花去不少代價的,而這一趟出來也曆經不少磋磨。好在妖族聖物已經找見,孔玄也歸祖宗麾下平安度日
西峰也算完成任務得償所願,終于能卸下肩頭擔子定心養老了
時秋安慰,“天性如此,大妖對人族多有戒心,一時不見也屬正常的”
西峰反問:“怎會?老豹我不就從善如流,有什麼好怕的”
“…”,你那叫做不得不善
雖然臨泱的退休生活眼見就不清閑,不過有道是,妖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西峰其實并不對未來感到迷茫,相反豹子發現臨泱這地方不錯,心裡多的是期待
可當萬事俱備,獬豸,豹的養老搭子卻不知跑去哪了。當下喜悅無處分享,西峰渾不甘心地又繞臨泱奔了一圈,捏着一塊尋不到方向的聯絡符失意而返
時秋沒催,自顧自在水潭對岸刻畫陣符,為一會做準備
西峰無言,最後一次将靈力導入其中,手中符文閃過一道耀光後飄去半空,自折疊成一隻小紙鶴,轉了一圈沒找到北,又自行攤開無力地搭在西峰爪子上
紙鶴還是沒找到獬豸蹤迹,不是沒能尋到,就是已經死透了
豹子努力保持樂觀,回到放置狍鴞屍體的水潭前,沉默地端詳自己的前爪,思考幾轉,最終心神一緊化作人形,從尖嘴瓶中取出一把長刀來,
“先處理此事吧,别一會泡發了”,西峰朝水潭對面的時秋招呼
上空一道結界應聲分隔開雨水,将水潭包裹成一方獨立空間,雨聲繞道瞬間安靜下來
“這回全靠豹大家了”,時秋退在結界外頭,略帶歉意自己沒法下刀
畢竟這一刀下去要真噴出來一群蟲豸,那她得瘋
西峰用布塊稍掩口鼻,涉水下蹲朝羊肚子上就是一刀,血水滋湧而出霎時間将潭水染作一片猩紅,豹子鼻腔發麻,一陣激靈險些沒暈過去,隻恨自己沒失嗅
一鼓作氣勢如虎,西峰一個翻手捉刀割開出狍鴞胃部,果然尋出一塊布料來——白底暗紋,特供臨泱弟子
“不必給聞獒驗探了”,時秋眼瞧着自己腳邊已被臭暈過去的聞獒,施法直接将布料燃盡,她未避開滂沱雨水,直面透骨寒意
看來兇獸不除不快
西峰瞧着時秋神色着實可懼,甯可與狍鴞呆着一處也沒急着出去,豹子還在猶豫這把幹過髒活的刀還能不能要了
畢竟這是夢中取來的好寶貝,說髒不髒,洗洗晾晾還能用
手指一緊将刀抽下,刀口卡得緊,西峰用上大力,這回卻沒有屍血湧出。
隻見一道白光取而代之,豹子好奇:“什麼東西?”
原先那光隻是個夾在狍鴞體内的白色小點,閃動數下後顔色愈發深邃直到漆黑,逐漸撐破血肉,如活物般吸食污血。
血吞盡了,便吞吃潭水
潭水也盡了,便吸收狍鴞遺骸
漆黑圓球如一頭永不餍足的怪物,蜷縮着身體肆意出擊,随後它發現不遠前的豹,黑球沒有猶豫,極速擴大誓要扼斷靈息,吞盡一切活物
漆黑光芒張開血盆大口,四處張望,觸碰到了結界邊緣才閉口咬斷
無人知曉這黑暗通向何方
這一切幾乎發生在眨眼功夫,思維跟不上節奏,隻有本能勉強維系着生機
也幸是本能作祟,西峰及時躍出結界範圍,隻肩背被咬去大塊血肉,深可見骨,豹半身染紅疼得呲牙,“這死羊自己炸開了”
半圓形的黑球幾乎遮擋住天光,時秋驚覺不對,再擡眼時豹已僥幸逃生
西峰用上自己所能想到,最惡毒的話大罵狍鴞,“混蛋羊怪,欺人太甚!”
“先含顆藥”,時秋手快,将療傷藥丸塞給西峰
豹随即強運靈力,化藥止血,“好了這下便有一事明了,那群蟲豸還真是養肚子裡頭的”
“…可先别說話了”
那黑球還企圖擴展,時秋調動周遭靈氣才将其制服,眼見陣符閃動那球面最終穩定下來,一點點的朝内縮小
豹子看得神思一松,周身狂濤湧動的靈氣也平靜下來,豹還未來得及發表後續感言,一片紙符倏乎飛上半空,自折成鶴,一個猛子紮進黑芒中
它終于找到路,飛去獬豸所在了
西峰愣住,看看時秋又去看看消失的黑芒,“這,掌門松手,獬豸還活着啊!”
在黑芒裡頭?
“太危險了”,時秋按住西峰不動,生怕豹子一個激動也跟着跳進去
西峰眼見黑芒收束,哭喪着臉抱怨:“這下又找不到了”
時秋沉默以對,她察覺結界内部的靈氣被抽了個幹淨,空氣中滞澀的苦味,無根雨水裡的腥氣,無一例外地粘在衣衫上皮膚上,甩也甩不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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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秋雨,一半蕭索因風吹去
獨獨白鹿院中覺不出秋風蕭索來,有的隻是小風翻翠幔,大夢白日空
白雁随大睡翻天,又一覺醒來日已西落
補足覺,果然就将早先令鹿尴尬的龃龉忘了個一清二白,現在時掌門就是時掌門,白雁随就是白雁随,清清白白互不相幹,沒有任何暧昧可能
“假期延長啦”,院中幾陣歡呼打破平靜
頭鹿皺着眉,鹿群素來以高冷傲氣為典範,何時這般喧嘩過?
一點也不矜持
“怎麼回事?”,白雁随打開院門便見自家小鹿們喜極相擁,正聚衆喝酒釀吃仙草,慶祝今後的美好生活
見頭鹿光臨,手下鹿湊近了搭話:“老大,說實話是不是你跟時掌門争取的假期福利?這麼好說話,我們掌門還是心喜你啊”
不可置信,白雁随瞪大了眼
什麼叫争取,什麼叫心喜?
是如何喜上?又用什麼争取得嗯?施以美色還是要用上□□?這話說得是不是有些過于暧昧了喂!
白雁随大驚,否認三連:“沒有,不是,怎麼可能,是你太敏感,真的不是我”
手下鹿原地疑惑:“??”
自家院子不得清淨,那乘上晚霞出門遛彎便是上策
白雁随摸着空空肚皮也不思風光煙霞,兜兜轉轉,最後還是來到了山下鎮子上,這條擁有罪惡尖塔的商業街道
“怎的都不掌燈?”,太陽都落山了沒些光亮都看不清路
鹿一路走來是不見熙來攘往,也不見燈火燭光,難免疑窦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