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山,潭水内陣
靈氣稀薄的地方,往往容易存水汽,空氣濕度再一上來呼吸也帶喘
“完了,這回真完了”,孔玄半跪在地,捂着流不出血的手腕,血沫子沾上衣袍也沒心思去顧及,天塌了似得整隻雀都頹廢
…
陣内上空灰蒙,透過水潭陣眼可見外邊林地已被下沉的濁雲完全籠罩,甚至會誤以為沾帶腐蝕性的濁氣正在腐蝕着這灰蒙殘破的古舊内陣,若能這般脫困了也罷,大不了一會回到林地裡撒撒血,再放幾把火,祛除濁氣雲團難但對孔玄來講不是不可能——至少能離開這倒黴地方
令孔玄深感無措的,是倒在面前人事不知的這兩位,近一個時辰前時秋說要入夢去探什麼法陣奧妙,随後吸了一口西峰尖嘴瓶中霧氣,人就紮了一個愣子倒下去了。二妖等了片刻,可隻等得時秋氣息漸弱,脈搏幾近停止,連帶時秋那卷軸器靈也沒了動靜
西峰念叨着事情不對,上前想收了夢境
哪知剛一近身了,時秋身上不知打哪兒冒出一股濁氣,一鼓作氣便往西峰尖嘴瓶子裡鑽,豹子訝叫了一聲,親眼見着與自己休戚與共的寶器在懷裡四裂炸開。連帶沾上一身黑濁後,整個豹心如刀割,血氣聚頂也随時秋一齊倒在了地上
孔玄見狀緊急,才割破血脈喂了精血給二人,西峰自受大創,豹子尾上靈氣都不聚,不過好歹濁氣褪卻,氣息穩定。而時秋那邊有些難處,經脈停滞,出氣比進氣少,濁氣也祛不幹淨——黑霧畏懼着孔玄的血,竟躲藏似地瑟縮回她額上靈台之處
雀侄兒腕子上血流得太多,雙手很快沒了知覺再不能擠出血來,隻好割破頸脈讓寓鼠取了血一碗一碗的喂給時秋,勉強維持現狀,唯恐濁氣再度散開。屆時人族那脆弱的軀體一定會遭受難以逆轉的腐蝕
血液帶走了溫度,五髒六腑好似粘在了一處,心跳聲越發響亮密集,孔玄還想着該如何救人,念叨着念叨着,眼前一黑,自己先靠在石頭上半厥了過去
“孔大恩人,快瞧!大豹妖…這位好像醒了”,寓鼠推搡孔玄手臂,雀迷迷瞪瞪睜開眼簾隻見西峰動彈了一下
随後剛轉醒的虛弱豹啞然指着一旁,帶哭腔沖孔玄說,“時掌門待你我不薄呐,人還沒咽氣你倒先給火化了可還行!”
視線有些模糊,大腦因為缺血也不似往日靈活,聽了此話隻覺甚是莫名。什麼燒不燒的,這倒黴地方靈氣這般稀薄,怎能縱得起火來!
孔玄吃力擰頭看過去,視線剛觸及時秋便驚得聳身而起,大約是頸部傷口裂開眼前随即又是一黑
“完了,這回真的完了,天爺啊,求求了,時師姐不能就這般去了啊!”
隻見,她時師姐身上正燒得猩紅足有燎原之勢,火舌遊走周身從心口始到四肢終,燒得很全面,隻是這火來得好沒道理,一概不聽指揮,也不以靈氣為養分,孔玄就是求神拜佛也斷然收它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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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光籠罩之下,雨澀細随風
面前巨型黑影俯身來,沖她伸出一指,淡金色的光芒在她的指尖凝結,分裂成金色絲線,鑽入根根條條的巨木枝杈,強硬地操控着木本碾壓時秋
時秋也在乞求,乞求此番能活下去
她受到的禁锢更甚,魂體好似成了一團任人揉捏的泥人,随着樹枝抽緊逐漸失去了人形,變成了一團包裹着墜金的透明氣體。混沌之間,夢主伸出的金色絲線如觸手襲來,朝自己變了形狀的魂靈伸出穿刺而入,絲絲勾連,遮天閉目,像是正分食她這落網獵物
視覺在消退,耳邊朦胧作響,識海彙聚的感官又一次地背叛自己——先是五識在衰退,随後記憶會流逝,最後她會喪失自我意識成為其他個體無足輕重的一部分…
可這些恐懼她已然經曆過一回,時秋倏忽便意識到對方欲意何為,本以為夢境之主想捏死她輕而易舉,相反都到如此境地了,夢主還是在避免與她的直接接觸,她不是要滅殺魂魄,她是想将自己吞而并之!
又一絲金線紮如魂靈,神魂的痛楚反堅定了意志,時秋明白如若她認命,自己的存在将從此刻消失,這豈不是比死亡更可怕?時秋試圖調動自己魂靈之中團沉默的金色之力,直到了最後一刻仍舊掙紮反抗,夢主低沉的嘲笑之音不再令她感到刺痛,她自有生之樂,從無死之心,怎能被人牽着鼻子走
終于如聞大赦般,金色之間響動一聲鳳鳴。時秋心頭大動,功德之力泛起暖流逐漸運作起來。由點及片似從遠方跟随她的呼喚而來,轟然一聲,火星子燃成滔天怒焰,徑直包裹住時秋,将她的魂體烘得滾燙
掣肘時秋的枝條樹杈受火舌舔舐應聲成灰,張牙舞爪的火苗受巨木生扶旺而長生,火勢能燎原,夢主沒由來的惡意霎時間被燒了個精光。失去禁锢的魂體重新拾回知覺,時秋覺得自己魂靈暖得醉心,奇怪的是雖然魂體附着滾燙燃火,可以燒去敵意,卻不曾對她産生傷害
火焰入手溫潤,她從前一定感受過,是容可舒送的墜子,是她容師兄神魂的溫度
“區區竟敢!”,金絲連接被狠狠熔斷,火熾如龍舞,順藤摸瓜卷上夢主巨大魂體,幻化的巨影尖叫着退後掀起一窩歪風
可時秋身上的火也不是随意得來的凡火,吹是不可能吹走的。這下她也更為确信,對着掌中火苗悄咪咪說:“容師兄?是你嗎”
火苗抖上三抖,也不知算不算是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