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也沒着涼,可田季沒由來地打了個噴嚏
“田隊長,可是有人在背後提起你了呀,這是好事”,蒲爾揣着一顆小心髒,激動道,“說不定祂們已經知會了族長馬上就來請我們進去了呢”
“感覺不像”,秋風吹過,田季難得打了個激靈,搖頭并無情戳破了蒲爾的美好想象,“回打噴嚏是有人在背後中傷小生”,更準确來說,是一種被人盯上的微妙感覺…
“怎會呢,我們都等上好久了”,蒲爾趴在旋龜駐地小竹樓的門口,恨不能将自己眼珠子塞進門縫去看裡頭情況
二十八族之一的旋龜是一種神奇的妖——生來便動作遲緩,走一步要頓上一盞茶,說一句整話要燒完一炷香,越是到年少,動靜越慢,到了年老反而能健步如飛
蒲爾不甚明白其中原理,追着田季想問個明白,也隻得了‘老當益壯,唯手熟爾’這八個字
“怪不得鹿大家不出來湊熱鬧呢,原來是因為這個,真精明”
“白道友恐怕是見日頭西落才不想出門吧,鹿不是說到點了天邊就來邪氣,頭疼難忍嘛”
“正好,我也想頭疼”,蒲爾本着出門透氣的心跟着來的,現在這般百無聊賴地等還不如回自己竹樓去,“…旋龜們如此動作,還能繁衍後代可真是個奇迹,你想啊年輕的生不出,年老的生不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倒也不必在人門口這般說,畢竟掌門交代要歸還崽子一事還需多多麻煩旋龜老族長呢
方才時秋一離開,田季便攜蒲爾出門了,二十八族中唯旋龜的天賦可穩定生靈心緒,況老龜族長壽歲綿長,性格穩重,妖生經驗豐富頗得妖族尊重,但凡有事商讨旋龜老者便是無二人選
畢竟若歸還小妖崽子太易惹禍上身,攪亂大局,田季自覺言輕,又不甚确定局勢走向,便想同此妖商讨個折中方案。隻不過,好巧不巧,應門的是個青年小龜。
田季兩人道明來意花了二十秒,等小龜走回廳堂知會,再走回來開門卻已等上一個半時辰了…
“噓!小聲些,人家隻是話頭慢,又不是天生聾啞的”
“還有啊,旋龜們吵嘴的時候怎麼辦呐?吵過一個來回花去半天,再開口時候豈不是連吵啥都忘記了…”,蒲爾顯是閑着了,自顧自叨叨
“所以啊,你别看這些個龜表面一個個平心靜氣,滿臉微笑的。實際都可記仇了,還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之類型。一般會等活到老了,手腳利索了,再摸着黑去找你,若是你還活着那就一頓好揍,若是你死了就當場刨出來,再揚一遍”
田季在講述自己童年陰影一遍,遠目盡眺,看見的都是回憶,“啧啧,死者為大啊,骨頭沫子都不肯放過…”
說了這麼多,好像還不如人家一句話來的損…
蒲爾醒悟:“我懂了嗨,夜裡摸黑去揍人,那不就我容師叔嘛”
田季一聽容字渾身又來了一個激靈,“倒也是有所耳聞,聽說臨泱單身雄性比例日漸減少…”,不是跑了,就是上趕着成家湊對了
“呀,那我是不是也該抓緊找對象了?”,平日總是愛抱她時師姐,那他豈不是很危險?
“…倒也不至于揍了你吧”,蒲爾道友不但話多,鬼點子多,想得也挺多
直到天快黑透,二人才等到那應門的小旋龜才回了信來,“族…長…”
蒲爾等得急了,“我說你點頭好不好,族長是不是請我們進去?”
那小龜:“出…門…了,兩…位…想…不…想…進去…等?另外…”
田季立馬問:“什麼?可是留下什麼口信了?”
“旋龜抱蛋而生,都是體外繁殖…後代還不成問題…還有…放心你們這個程度不至于惦記一百年,摸着黑找上門的”,那小龜表情中揉搓着驕傲與豁達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這龜說些閑事的時候語速還快一些
“…對不起”,蒲爾小聲,“那請問具體幹了什麼才要記上一百年呀”
田季捂臉作揖:“…多擔待”
自摸入水宮底部,兩人便一路向前如入無人之境,時秋所料不錯陣紋确實刻在了水宮内壁上,莫說兩山宗的建造者倒還挺雅緻,陣紋與宮内裝飾雕刻陳設融為一體,整體頗具觀賞價值。
摸都已經摸進來,如今也沒有打道回府的必要了,時秋一合計決定順着陣腳走勢逆流而上,直接将此處陣眼找出來,先行控制大陣,再直搗黃龍去尋那幺蛾子水牢。
水宮内部承襲了兩山宗一如既往雅緻妙麗的風格,牆角重檐上皆以玉石裝飾,多置水晶夜光燈燭照明,木托茶幾花展軟榻,博物格櫃硯池琴齋,是一應俱全,隻少了旭日和風,其餘皆為儒雅所稱道。
若能除去了這些大小流膿的剝皮妖屍,以及各種陰險陷阱,那這趟水宮觀覽一定會有比較賞心悅目的體驗。
兩位水宮陌客,一人手握閃光金刃,另一人揮舞明火長劍,還未出招先成氣勢!
雖然容師兄總要挨着時秋膩歪,一路心不在焉反應遲鈍,自行削減武力值。不過時秋依然保持樂觀心态,好歹容師兄尊重約定不吹氣不瞎唠嗑了,那她隻當自己腦袋上挂着減益效果,胳膊上套着大減速術,腳上托着大鐵墩子…隻要能有個安靜的環境,讓她專心破解陣法,好說,一切都好說
雖然幹架能力大打折扣,雖然‘一加一無限接近于零’,可二人合計起來好歹能算一個半的神族遺留,可對付些小把式還比較遊刃有餘的
什麼大小妖屍突襲?不用廢話一把揚了
阻攔去路的防禦禁制?繞它什麼路,直接用金光破
發狠要命攔路的陷阱?什麼破玩意,都是豆腐渣工程
路上還有大段大段迷人心神的幻陣,給二人展示了一番天災妖禍,心魔誘惑小短片,那更是一個不小心給時秋整笑了。她兩一個是萬年老鳥雨打不折,魂靈不死不滅哪般天下大勢沒見過?另一個則是鋼鐵般的意識,晚上沒事就自裂神識當飯吃,來跟這兩比試神魂強度?
這屬于幻陣碰瓷的程度…
一邊高調打怪通關,一邊老實處理靈氣痕迹,上上下下,走走停停沿着外陣一路尋到裡陣,也從水宮最底層走到了中層,時秋才終于見着能喘氣的
三位面目猙獰,兇得十分地道的兇獸同志,似乎分外驚訝于二人的乍然出現,一聲咆哮,震地裂口,拍尾激射而來!
正當時秋凝神靜氣,金刃化刀,甩開師兄,默念口訣,以為兇獸們要放大招時,怪異之事發生了!那三妖竟齊齊從脊梁骨後抽出三面寶相花色的小藍旗,來回晃在她們鼻尖上
“…”,時秋一個刀把子敲上去,不動如山,兇獸同志就這點出息,能教人作何評價…
被甩開的容師兄大約是委屈湧上心頭,順勢便将火氣全出在了攔路三妖身上,那慘烈程度溢于言表…最後還将三面小旗拈了回來,留給時秋研究——旗上并無什麼奇巧的機關設置,隻有一息不知誰妖的神魂記号,卻也不知這麼來回甩能發揮什麼作用…
暫将小旗收好,時秋隻感歎,這麼不堪一擊,看來水牢警衛可真一點也不走心呐
這要是換了她來布置,那一定是先上金光,地裂,濃酸…别管是什麼招數,隻要是群攻的範圍法術,就先端上桌來滾一遍,再将侵入者逐個分開,丢入幻陣中,同時讓守衛也一起進去沒事桶兩刀。一陣虛虛實實物理攻擊完了,再上精神攻擊,如此循環往複個三兩次,不死也能脫層皮
二人繼續向前摸索,穿過偏殿,耳房,長廊到達一處開闊地,這裡的陣紋逐漸密集,并指向球形中心——有這麼明顯的僞裝誤導,說明陣眼位置不遠了
不過由于其過程實在過于平靜且順利,她容師兄果然挨不住了,閑着的手不是去拉扯衣角,就是上手去繞頭發,拉拉扯扯走不動道
“我讨厭打擾我工作的男人”,時秋回頭睨他,既然哄着罵着效果都不長久,不如及時開發新策略…
“你才不會”,他嬉皮笑臉令秋頭大
時秋猝然轉頭擴大結界,将難得的空氣牢牢鎖在水宮這一殿中角落,牆壁地面室内擺設浸透了水溫度升高漸漸滲出水珠子來,霧氣缭繞半遮半掩。這一切都像極了他的心緒,沉寂已久,乍一遇見溫熱的空氣就要變得濕潤嘈雜,不受自己控制
她主動攀扶他胸口,容可舒不知所以然下意識展腰想退,被時秋近前一步攔住去路,推抵在香幾上。哐當一聲,香盒傾倒,封存的香膏撒倒在地
香是雙井陳韻,沉香溫潤,令人沉迷溫柔鄉内,偶爾引出的龍腦冷調,恰似一尾白羽來回挑動着沉浸溫柔的人,和他逐漸敏銳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