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泱大門處
時秋将剛恢複原樣的混沌交予帝江首獸,搖手作别時,她一偏頭發現自家的龍回來了
沈子高與一位青袍人靜靜站在不遠處的梨樹下候着,白花一片裡兩點賞花人影,倒也顯眼
許久未見,龍照舊是那個高冠執扇,優遊自若,從頭到腳鑲着金邊的老模樣。相比一旁的相青眼神清澈,不沾銅臭,腰不軟背不隆不似從前那般腼腆發愁,絕對的超然脫俗
“嘿嘿”,沈子高還沒走進笑聲先到,一如多年前初見時秋時那般,“小友近來可好喲,這才離了臨泱多久,變化竟這麼大,來往各宗的道友也多了許多呢”
龍小聲,“好像有很多人正盯着小友瞧呢,當真不禮貌,可要處理一二?”
“沒事沒事,不管那些”,久未見到龍的時掌門同樣顫抖着雙手,滿心歡喜,恨不得将随身攜帶的糖果糕點一股腦全送給龍…
在親領二妖逛過外城,參觀新升級的多功能大陣,又去琳琅閣體驗過一番五彩夢幻,領了新推出的蛋形身份牌,欣賞鎮上交錯通行的空中樓閣,最後一行人到達了終極目的地——酒樓
山海卷,撥霞供,清蒸鲥魚,醬溜軟兜,大煮幹絲,蟹粉獅子頭,梅花湯餅,宋嫂魚羹,水晶脍雙肉,白玉芙蓉筍,刀魚包馄饨,沙茶鮮雪花,棗木熏烤鴨,荷葉裹燒雞,黃油潤牛排,熟成小竹莢…
龍龍又蛇蛇,對着菜單一番指指點點,直到盆碗擺滿了大桌才抹去眼角興奮的眼淚,餍足地收了手
沈子高活像個溺水的人,吃上好東西才終于喘上了氣,運筷如鏟夾,行勺似脫兔,咀嚼縫隙還要穿插壓抑已久的表達欲,吃相十分不可名狀
“嘿嘿,到底是宗裡才有口好吃的,那大樹根地下過日子,連樹皮都啃不着,天天就隻有口喝的…”
“小友,你可還記得那年春日樹下正是春筍鮮嫩時,我們在奉鳴那小院裡第一次認識了容小友呐”
“雖說得道者需節制口腹之欲,食髓知過味了再忍着那才叫一個苦,從前沒發覺,這回嘿,全懂了”
“啊,這口好點心,啊這塊好肉,哥哥我馬上就要來吃你了”
乍見二位,時秋不可控制地朝相青後脖子處瞄,原本包裹着腦袋們的包裹不見了
當初相青回家便是因為其餘八頭蛇首不可控,如今回得急也不知此事解決如何?還有啊,當初見到金龍用相柳一族的魂魄泡酒…
也不知道人蛇祖上是不是有相關故事,或者對釀酒有些許心得…就算不能複制處扶桑酒來,釀一些平替豈非有望?
還有呐…相青從前化作人形,好像也不長這樣吧
時秋腦袋裡有一大串的問題想往外鑽,可眼見二妖風卷殘雲,龍這邊話語太過密集,完全插不進話,而相青這邊麼…追着蛇問‘能不能用蛇頭釀酒’這類話題,總感覺很冒昧
一邊相青倒是看出掌門困擾,急着報告,“哦們這此,花現了步的的薅洞西,鎖一立馬就回來,哦對了”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她家龍呆久了,食欲也會變得過于旺盛
時秋耐心喝茶:“吃完再說…”
“我在樹地下找到了這個,時掌門也來嘗嘗吧”,相青說話急了有些噎住,随手從腰間拿出一個水晶大罐子,“這酒祖傳的”
酒桶太大了上不了桌,直接擺在了地上,時秋隻看到紅色餐布映色下,透明純白的罐中,無雜物透明液體中,浸了一枚蛇首,長得頗似化了原身的相青
“這?”,時秋驚,反複懷疑自己是否将腦子裡的想法不小心說出了口
“嗯,對,在下實在沒能找到恢複蛇首神智之法,便隻好割下,泡了酒”,相青手上端了個長把酒勺,輕敲了一下水晶桶邊,一陣豔麗酒香激蕩滿室
與扶桑酒外表猛烈内裡溫婉的風格不同,蛇頭泡酒可以用活力無限,明媚動人來形容,若然酒如其人
“愛喝多喝,還有很多”,相青十分講究地取出配套水晶杯,豪氣萬分,遞了一大杯過來
“…”,啊好香,好罪惡,一口掉十年功德的感覺…
手中一汪酒,晶瑩誘人,時秋手中卻有石化之感,大蛇泡蛇酒,自己釀自己,誰編出來的地獄笑話
“可青道友你的酒量”,可不太好吧…
“阿青喝這個酒倒是不醉的”,沈子高及時圓場道,“開玩笑話呢小友莫愁,這肯定不是祂的蛇首,嘿嘿”
時秋大大松了一口氣
什麼嗎,就說不是啊,這才對,好歹也用的其它蛇種吧,不然當着蛇面吃蛇…也太微妙了
“九千歲的蛇頭就哪有這麼快成酒的,應該是阿青族人的頭吧”
時秋:“…青道友要不你自己先展開說說?”
原來相柳蛇窟依死去巨木而建,寬不計,深不盡。一龍一蛇剛探索時,隻專心搜尋典籍法器,心無旁骛,卻不想地底如城一般的空間濕深重,許多書籍法器也不知在地下藏了多久,并沒有被妥善保管下來。
直入得地下極深處除了一堆破銅爛鐵之外,别無所獲
二妖心灰意冷之下,闖入一間酒窖,其内通風良好溫度合适,窖藏之酒曆年而來竟還香甜如仙露。同行的三足金烏也甚是喜愛,每每喝酒暖身後,就像變了隻鳥一樣飛得到處沒影。可以此酒說除了内容物有些猙獰,完全沒什麼别的壞處
“嘿嘿,這鳥族都跟容小友一個灑脫性子呢”,龍總結道,“我們就這麼醉過幾日,阿青便忽然想通了,決定效仿這位釀酒先賢,割别過去,不再為來曆過往所困”
割别過去…離譜中又沾着些合理
“然後呢?”
“然後呐,我們将地底的那間房的一磚一瓦,全部窖藏搬到了地表附近,今後再去也方便”,相青說到酒時有些興奮,說回正事眼神又一下變得暗淡,“隻不過這次回去所獲不多,除了這些酒,就隻有這袋死去的種子了。隻是金烏尋到的,那鳥平日隻對扶桑之物感興趣,所以姑且還是帶回來了”
“是扶桑?”
龍一抹嘴巴搖搖頭:“可能吧,哪裡也沒見名字”
相青掰開自己七寸處的鱗片,取出一個儲物袋,很是仔細地放平了才從袋子裡拿出了‘那包種子’
古舊袋子中含着三顆蘋果大小的幹癟果核,‘死去’二字一點也沒冤枉它們,時秋小心端看,可果核輕輕一捏就掉渣,說是曾經過了什麼特殊處理也不為過
倒是那舊袋子有些意思,本以為是橫七豎八的風化留痕,仔細查看卻像是巨人語
時期抄下交給專業人士處理,獬豸很快回信——
種此樹者需要用純粹之金破殼,用無根之溫水澆灌,吹拂以倒流之風,照拂以至陽之火,要種在無法連接大地之土中
純粹之金倒是有頭緒,金絲金就純粹得不似此間之物
至陽之火?鳳火算不算至陽?不過,就怕一個萬燒着了,到時灰也不剩
無根水是雨水,可天然雨水哪有溫的
倒流之風也是,哪有風從地底來,哦等等,說不定能挖個大坑人工造風?
還有土…無法與大地接壤,難道當空飄着不成?不過,近來剛從雷獸族中購入了浮空法器…硬要讓土飄起來好像也不是難事,不過将來樹木長在浮空土上豈不是又吹不到地下來的風了?
難不成,這樹得倒過來種不成?可這感覺就不太成啊,雖然用人工方式是可以強制實現…
不過還有一個重要問題,這是不是扶桑的種…
就這包古董種子,還有這張小小譯文,時秋已颠來倒去研究半天,翻找了許多資料到底還是一無所獲
植物方面的種植專家,青耕聽後連連搖頭表示:“不可能,這都沙化了,埋土裡直接就碎成渣,活是不可能活的”
拖人給老旋龜傳信,對方表示,“自己還年輕,不知道的事才是多數”
也去琳琅閣地下問過金龍,龍聽過複雜的栽培方式直皺眉頭:“這麼麻煩啊那應該就是扶桑吧?先種下去看看情況”
好輕率的回答,好個無解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