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鐘銳的簽名章,她畢業後在在大公司做審計,有些經手的文件上會蓋上自己的簽名章。這個印章是她剛畢業的時候用的,因為有磨損,印出來的字迹不清楚,早就已經淘汰了。
幾年前,周斯予幫鐘銳搬家的時候,在抽屜角落裡發現了那個印章。
何菁也注意到了印章上的字,于是神色複雜的看向鐘銳:“這是你的東西?”
鐘銳點點頭,想不到過了這麼多年,這一文不值的東西他竟還留着。
“我們在屍體的指甲裡,發現了一些細碎的紅色的膠質物,屍體的手邊也有,之前以為是兇手身上的某樣東西。不過昨天晚上複勘現場,在屍體下方的磚縫裡找到了這個,上面還有血迹。可能是周斯予被刺中後藏起來的,我們推測是他留下的訊息,想要暗示些什麼。”
蘭警官的陳述意有所指,明顯是懷疑鐘銳。畢竟鐘這個姓氏,在周斯予的人際關系裡,第一個被想到的就是她。
“你還說斯予哥不是你害死的?!”剛剛挑釁她的年輕女孩紅着眼,一把揪住鐘銳的手臂,張牙舞爪的發難:“他留下這個,就是要告訴别我們是你殺了他!”
“媛媛,你冷靜點!”何菁一邊呵斥,一邊要拉開狀似瘋癫的何媛媛。鐘銳絲毫不反抗,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盯着照片,任由何媛媛推搡自己,直到周乘走過來,才把她帶離何媛媛的魔爪。
蘭警官轉身拍了拍何媛媛的肩,讓她冷靜下來,随後再次看向鐘銳:“鐘女士,方便跟我們回局裡一趟嗎?”
“晚點可以嗎?現在我走不開。”鐘銳說答話時依舊平靜,眼光漫不經心的掃過何媛媛,最後停在周斯予的遺像上,“追悼會結束,我自己去公安局接受調查。”
蘭警官走後,來吊唁的人也陸陸續續的離開了。周斯予的屍骨還留在公安局,因為兇殺案的兇手未落網,遺體隻能暫時冷凍保存,無法火化安葬。
鐘銳把何薇和周乘送回了家,她仍穿着追悼會上那套黑呢子大衣,鞋子都沒脫,站在門口重新攏了攏頭發,拿上小包,輕聲打招呼:“媽,警局那邊需要我協助調查,飯我點好了,待會兒送來,你們記得吃。”
房間裡無人回應,她已經習慣了,輕輕關門離開。走到電梯口時,鐘銳忽然覺得有點頭暈,不知是不是操持追悼會太累了,扶着牆站定,許久才緩過來。此時,身後的門被再次打開,周乘滄桑喑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幾點回來?等你一起吃飯。”
鐘銳回頭,見老兩口并排站在家門口,她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不好說呢,别等我了,晚了我就在外面吃完再回來。”
“叮~”一聲脆響,電梯來了。鐘銳剛要踏進去,這幾天一直不說話的何薇忽然開口了。
“銳銳!”
她停住腳步,再次回頭。
“不是你吧?”何薇用近似祈願的眼神看着她,鐘銳低眉一瞬,旋即擡眼失望地看向兩人,轉身頭也不回的進了電梯。
坐在出租上,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鐘銳終于一直不住,掉下眼淚。她真的好讨厭澤清縣這個地方。這是她出生長大的小城,童年、學生時代的回憶都在這裡,而她并不懷念,一直拼命地想要逃離。
如果不是跟周斯予結婚,她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回來了。這裡蓋了很多新的大樓,老舊的街景已經漸漸消失,她本來以為,那些印刻在她生命中的凄慘過往也會随之消失。
可又是在這裡,幾天之前,她失去了自己的愛人。
晦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