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晨意識到了自己的表達有歧義，帶着歉意的一笑：“抱歉，我的意思是剛剛我勸你的那番話，是你媽媽對我說的。”

“什麼？”

“我之所以要勸你，是因為你媽媽告訴我，回到過去救人是有代價的，如果成功挽救了一個本該死去的人，要付出同等的代價。而且她特意交代我，要我把這話帶給你。”

“撒謊也得講邏輯吧？”蘭晨說的話鐘銳一個字也不信，冷笑一聲别過臉去：“你想勸我，犯不着把我媽搬出來，還有，麻煩你下次胡編的時候也要講邏輯，我媽就算跟你我有一樣的經曆，她又怎麼會知道自己死了九年以後，我會開始穿越救人？”

蘭晨應該也是早有預料，耐敷衍地解釋：“我沒必要騙你，畢竟就算你死了對我也沒什麼影響，我隻是想替你媽媽勸你，而且我也不忍心看你淪陷。”

他語氣誠懇，聽起來并不像撒謊，而且蘭晨這種老油條，也不應該會撒出這麼離譜的謊。不過鐘銳還是不理解，媽媽為什麼會懂這些？難道她也曾經回溯時空？一直懦弱膽小的媽媽，也曾為了誰而奮不顧身嗎？鐘銳還想知道更多，但很可惜，蘭晨了解的也僅限于此。

十分鐘後，蘭晨的車開到了周家小區裡，鐘銳一秒也沒有遲疑，扔下了一句“多謝”就跳下了車。蘭晨也緊随其後下了車，他喊住了鐘銳，再次警告她說：“你不聽我的，你媽媽的話總要聽吧？。”

鐘銳回頭目光犀利的投向蘭晨，嘴角勾起一抹戲谑的冷笑：“我媽自己來跟我說的話，說不定我還考慮一下。”

“你不怕死？”

“你看我像怕死的樣子嗎？”

兩人一問一答，情緒都很激動。

“如果是四年前有人對你說，别救他了，沒有用的，你會不會乖乖聽話？你能看着他死而什麼都不做？”

蘭晨沉默不語，鐘銳和他都能為了家人奮不顧身，他的答案，她就算不問也知道。

“這也是我的選擇，我不能沒有周斯予。”

蘭晨眼看着鐘銳決絕的背影消失在單元門前，他坐回車裡狠狠的吸了一口煙，搖下車窗，把煙氣吐在了車外。

鐘銳最後的問題，他沒有說出口的回答，因為他心有愧疚。18年那次的穿越，是他主動放棄的，即便他還有回到過去的能力，也沒有再為此而做出任何努力。

抽完了三支煙，蘭晨剛要發動車子離開，手機響了，是鐘銳的來電。

“蘭警官，剛剛我太激動了，對不起。”

“沒關系，我能體會你的心情，也不會放在心上的。”電話裡的蘭晨似有若無的笑了一聲，鐘銳沒有領會到那笑的含義。

過了好一會兒，鐘銳沒有再說話，但她也沒有挂斷。

“鐘銳，你确定，要繼續嗎？”

“我這短短的前半生，隻有媽媽和周斯予對我來說是有意義的，可他們都不在了，我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蘭晨沒有再勸，并且很快他就挂掉了電話。

鐘銳在房間裡，正疑惑着是不是自己的手機信号不好的時候，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周乘與何薇去了超市采購食材，鐘銳以為是他們回來了，小跑着過去開門，卻沒想到門口是蘭晨。

“把正事兒都給忘了，印章還給你，我想它對你和周斯予應該很重要吧。”

鐘銳表示了感謝，把裝着印章的透明證據帶裝進口袋。蘭晨走後，鐘銳一個人在家裡百無聊賴。她反複想着蘭晨說的話，媽媽難道真的有過穿越的經曆？難道她的死，真的另有隐情？抑或是蘭晨為了不讓自己繼續救人，編出來的謊話。

想了一會兒沒有答案，鐘銳重新穿好了外套和鞋子，在樓下的花店買了一束花，叫車去了墓園。

韓莉去世以後，骨灰在殡儀館存了好多年，那時候鐘銳還在上大學，根本沒有錢為韓莉買墓地，去了日本以後她半工半讀，又靠着那個匿名資助者的幫助，才勉強完成了學業。畢業以後，鐘銳到北京工作，攢下的第一筆錢就給韓莉買了墓地，讓她入土為安。

“媽，在那邊過的還好嗎？見到爸爸了嗎？”

鐘銳在墓碑前坐下，看了一眼墓碑上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裡媽媽笑的有些局促，在這個年代裡，還有人對于相機這麼陌生，看起來像個從沒見過鏡頭的人一樣，想到這兒，她的眼淚在瞬間落了下來。

上一次來看她，是在婚禮前，周斯予對着墓碑鄭重的鞠躬起誓，向她保證一定照顧好鐘銳。距離現在不過一個月的時間，那個作出承諾的人卻永遠離開了。

“我還是決定試一試，媽，如果你在應該也會支持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