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大臣退下後,天後才注意到,婉兒的膝下已血流如注。婉兒雖臉色慘白,卻依舊跪得筆直。
想到婉兒替她解了燃眉之急,武則天的語氣稍稍溫和,“婉兒,你先起來吧。來人,還不快請太醫為上官大人瞧瞧。”
“奴婢無礙,多謝天後關懷,眼下當務之急是替公主覓得佳婿,不敢勞煩天後為奴婢的事情費心。”
“不錯,太平的婚事是眼下最要緊的,此事還需你與禮部仔細操持。至于驸馬人選,傳本宮懿旨,讓戶部将高門大戶子弟的名單列出,好讓太平親自挑選。雖是事從權宜,也馬虎不得。”
“諾。”婉兒在幾個宮女的攙扶下起了身,她艱難地往殿外走去,每走一步,都覺得是鑽心的疼。
好在這樁事暫時得到了解決,太平公主也不必遠嫁吐蕃和親。
回到房中,青蓮打了熱水替婉兒清理了傷口。太醫之事不過是天後随口一說,婉兒不便遣人專門去請,隻能自己簡單包紮一下。
“大人,娘娘并未責罰,您為何要往那上頭跪,好在現在天不熱,不然怕是要化膿了。”
婉兒也不知自己為何要跪下去,許是被皇家天威震懾到了,又或者是因為别的什麼。
婉兒不記得自己當時在想什麼,隻記得内侍來報,說吐蕃求娶公主,把她吓了一跳。
“青蓮,你說,公主會挑一個什麼樣的驸馬?”
青蓮正低頭替婉兒包紮,聽她這麼問,随口應道:“公主素來挑剔,她能看上眼的,定不是尋常人。隻是,大人,你現下受了傷,還要操持這些。這幾日,可有的忙了。”
“若隻是忙,倒也沒什麼。”公主的婚事本該由禮部操持,婉兒也沒想過,天後會讓她一并操持着。
若隻是忙,倒也沒什麼。
可要親自送公主出嫁……
婉兒盯着房中的燭火,透過明晃晃的紅燭,她仿佛看到李令月大婚那日張燈結彩。
到那時,定然是十裡紅妝,整個長安城都能看見。
李令月這樣好看,她素來喜歡紅色,穿上嫁衣,定是美不自勝。
隻可惜,是要嫁給别人。
“青蓮,你去知會尚衣局,公主的嫁衣要開始準備了。”婉兒的聲音有些哽咽,青蓮隻當她是因為傷口疼痛。她正要勸婉兒今日先休息,卻聽婉兒繼續說,“還要告知禮部,公主大婚要的帳幕與陪嫁要早早備齊,婚宴的排場也不能小了。這些總要給天後娘娘過目才是,若是不夠,還要再添些……”
“真要多謝上官大人,為本公主的婚事這樣費心!”李令月撇開了随行的宮女,一腳踢開了婉兒的房門。
青蓮見狀,忙要扶起婉兒給太平請安。
李令月見婉兒腿上的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冷聲道:“青蓮,你先下去,本公主有話要問上官大人。”
青蓮有些擔憂地看了眼婉兒,見婉兒點頭,她才行禮。臨走時,她又有些不放心地勸道:“公主,上官大人都是為了您……”
“勸母後将我嫁出去,還敢說是為了我?你趕緊滾出去!再敢多嘴,當心我打發了你去掖庭!”
李令月聽說婉兒勸天後為自己擇夫婿,她原是不信。
沒想到到了婉兒的房門外,就聽她在念叨着準備自己的婚事。
李令月見着婉兒膝上的傷,愣了一下,随即走上前,将正要起身的婉兒壓回榻上,“上官大人,我隻問你一句,是不是你讓母後為我擇驸馬?你就那麼盼着我嫁人?”
婉兒跌坐在榻上,雖牽扯到膝蓋的傷口,卻比站着要好受許多。
“吐蕃要你和親,若不讓天後早些為你的籌謀婚禮,隻怕……”想到從前和親的公主,雖受人盛贊,卻再也不能回到長安。
看着李令月眼眶微紅,婉兒心中酸澀,她輕輕握住李令月的手,“阿月,我并非盼着你嫁人,可隻有這樣,才能避免與吐蕃開戰。如今還不是發動戰争的時候,你是大唐的公主,許多事情是不能夠感情用事的。”
“是啊,我是大唐的公主,要為整個大唐考慮。”李令月甩開婉兒的手,直視着她的眼睛,“那你呢,上官大人!你如此籌謀,又是為了什麼?他們都說你貪戀權勢,從前我還不信。今日之事,大人思慮如此周全,當真是玩弄權術的一把好手!你一句話,既除去了我這礙眼的人,又重獲母後的信任。上官大人往後定能平步青雲,當真前途無量啊!”
“阿月……”婉兒剛要解釋,可看到李令月眼中的委屈,為了讓她安心出嫁,她隻好言不由衷道:“你說的不錯,我确實貪戀權勢。如今天後懿旨已下,公主還是盡快從世家大族的青年才俊中覓一位驸馬吧。”
若驸馬是李令月親自挑選,總好過天後随意指個什麼人給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