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這是沒忍住的白濑。

——最後的勇士也倒下了。

……

……

時間回溯至上午。

白濑和柚杏在途徑鐳波街的某處廢墟時，發現了倒在地上的波德萊爾。

這個有着異國長相的女孩穿着一身肥厚的大衣，正一動不動地躺在一片瓦礫之中，烏木色的長發淩亂地鋪在腦後，雙眼緊閉，臉色慘白，看上去毫無生氣。

白濑轉身就走，他隻想當做沒看見。然而柚杏卻不贊同他的做法，抓住了他的手，“白濑！中也說過，我們不能見死不救。”

“這很有可能是陷阱，柚杏！你忘記了上次小春是怎麼被那些黑手黨們綁架的嗎？”白濑邊為自己找補，一邊警惕地拉住了想要上前查看情況的柚杏，“我們去找中也。”

這段時間以來，随着“羊”組織和“羊之王”中原中也的名聲不斷崛起，為了在鐳波街生存下去，這些孤兒們不得不更加謹慎。

最終，柚杏隻能遠遠地對那昏迷不醒的女孩投以憐憫而猶疑的一眼，便被白濑拉走了。

當中原中也在他們的簇擁下趕到那兒時，從早晨起便陰沉一片的天空更暗了；一切都顯得沉悶、壓抑，仿佛在醞釀着一場巨大的風暴。在看到那女孩的身影時，他聽見身前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太好了，”柚杏說，“她還在那兒。”

中原中也越過他們走上前。他蹲下身，伸出一隻手去探女孩的鼻息。

“——不是陷阱。呼吸很平緩，看起來沒有受傷，也許隻是生病了。”他歎了口氣，“總之，先把她帶回基地吧。”

柚杏上前，幫忙把失去意識的女孩扶起來，放在中原中也的背上。白濑沒有動，隻是撇了撇嘴，“或許隻是餓暈了——就和中也那時一樣。”

“閉嘴，白濑。”中原中也說。

“遵命，羊之王先生。”白濑不情不願地回道。

這一趟或許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望着那兩人的背影，白濑想，或許，那女孩會是個富人家的孩子，因為一場意外同家人走散了。在找回她後，為了報答“羊”的救命恩情，她的家人便給“羊”彙來了一筆巨款。于是，孩子們從此過上了吃穿不愁的幸福生活。哇哦，皆大歡喜——他在心底為這個天得可笑的想法而嗤笑。

當然，他清楚地知道，更大的可能性是，那女孩也隻不過是個被家人抛棄的可憐蟲。就像他們所有人一樣。之後，說不定也會加入“羊”——想到這裡，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藍色手環——然後，同組織裡的其他成員一起，互相擠占生存空間，暗中争搶本就不算充裕的生活資源。

……

……

“非常感謝，是你們救了我。”波德萊爾虛弱地咳了咳。她看向窗外，天空暗得吓人，偶爾得見閃電在雲層間穿梭，“對于剛才的事，我很抱歉，可能是因為還沒有完全清醒，所以才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

“……”

看着對方那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他們也完全沒法同一個病人計較太多。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白濑看了他一眼，轉向波德萊爾，試探着開口，“那麼，你的家在哪兒？或者，你的家人現在在哪兒？如果知道大概位置的話，等雨停了，我們就派兩個人送你回去。”

家。

我有過家嗎？

我有過家人嗎？

某些昔日的光景的碎片在波德萊爾的腦海中閃現了。她想要伸手去抓，卻撈不到靈感的尾巴。

——不能再猶豫下去了。時間拖得越久，他們就越可能起疑。

“我被抛棄了。”想通這一點後，波德萊爾斬釘截鐵地說道，“為了改嫁給那個男人，在一個夜晚，母親無情地把我抛棄在這裡，自己一個人回了國。這件大衣是她留給我的最後一件衣物。沒有身份證明，沒有錢，沒有食物和水，不知道該去哪裡。就這樣，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一路遊蕩到了這裡。最後，因為體力耗盡，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看着衆人的表情，波德萊爾露出了一個有些虛弱的、自嘲的笑容。她再次驚歎于自己在短短幾秒内編織謊言以掩蓋真相的卓越本能——并且，她相信即使這些孤兒中的一些仍對此有所懷疑，在之後對她進行旁敲側擊的試探，那時的她也可以輕而易舉地運用完美的話術，将這個謊言武裝得無孔不入。

“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心中思緒紛繁，面上卻半點不顯。波德萊爾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複又睜開，話語間多了幾分惶恐，“……你們是一個組織嗎？可以收留我嗎？我發誓，我會盡我所能報答你們的恩情。我沒有生病，隻是因饑餓、疲倦和無望才倒下的。無論要我做什麼都好，隻要能加入你們，我願意做任何事。”

“……”

“……”

孩子們竊竊私語着。最終，他們還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他們的“王”。

“你是說，你想加入「羊」？”

——看着中原中也的眼睛，波德萊爾更加堅定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