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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羅。”
男人無奈地伸出一隻手,輕輕彈了一下黑發青年的額頭,
“——想要把我們這些逃避工作和勞動的家夥殺掉,在亞空間内讀取為供你驅使的異能生命體,然後好好做完自己的工作……反正,被你異能化的人類既擁有生前的身體機能和記憶,也可以繼續使用異能——保羅,我該誇你是個天才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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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嚴寒的冬日」
「因為那是需要安全舒适的季節」
……
……
同一時刻,在港口Mafia一側的掩體後,一個留着波浪卷長發,有着看上去不怎麼健康的眼神的男人,正心不在焉地聽着部下對戰況的彙報。
即使入春已經很久了,男人仍穿着一件非常厚的保暖服,外面套着有毛的防寒外套。他的脖子上圍着一條厚圍巾,頭上戴着兔毛耳罩,還穿着一雙合成皮革的防寒長靴。即使是這樣,他依舊冷得直抖,整個人都散發着對寒冷的怨念。
——好冷。好冷。簡直快要凍死了。想在風吹不到的土裡像蟬的幼蟲一樣度過餘生。
“蘭堂先生——”
一個穿着黑衣的男人從前方的掩體跑過來,神情緊張,“對方不知道從哪裡劫持了一名「羊」的成員,要求我們放任他還活着的部下安全撤離,否則他就會開槍殺了那個孩子。”
“……「羊」?”
被稱作蘭堂的男人遲緩地吐出幾個音節,很快又恍然大悟般地松開了緊鎖的眉頭,“……敵人會做出這樣的舉動,恐怕是因為那個不知道是誰故意放出的「中原中也已經投靠了黑手黨」的傳聞吧。”
“蘭堂先生,那我們該怎麼辦?”部下問道。
蘭堂的眼裡浮現着身為黑手黨理所應有的暗——隻以利益去權衡人命的、渾濁的黑暗。
“……先不要輕舉妄動。讓安排在左側樓房裡的狙擊手随時待命。還需要我提醒你們嗎,首領的要求是,「将所有膽敢同我們港口Mafia作對的人,一個不漏地全部殲滅」。”
——也就是說,不必保證那名人質的安全。
即使蘭堂并沒有說出口,他周圍的黑手黨們也在瞬間便理解了。他的部下立刻拿起了對講機,想要對狙擊手下達指示。然而,對方卻并沒有像他預料的那樣傳來回應。
“……喂!”男人沖着對講機喊道,“可惡,難道——”
突然,從前方的掩體處傳來了驚呼聲。随後,是重物墜地的沉悶聲響。
“——目标已确認死亡。”對講機中傳來了狙擊手的聲音。
“什——什麼?”男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可我明明還沒有——”
“我沒有開槍。重複,我沒有開槍。”狙擊手說,“殺死了敵人的是……”
他停頓了幾秒,“——是花。”
“……花?”男人重複了一遍。
“咿——”
還沒等男人反應過來,仿佛看見了什麼極度惡心和可怖的事物似的,他身旁的一個黑手黨突然開始瘋狂地嘔吐起來。在一片混亂中,舉着對講機的男人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向了蘭堂。
蘭堂的手正在發抖,但卻并不是由于寒冷。他低着頭,遮住表情顫抖着。似乎有那麼一瞬間,他的氣息發生了變化。四周的空氣仿佛變得凝固了,沉重地壓在注視着蘭堂的黑手黨身上;他的肺部在痛苦地抽搐着,試圖從窒息的苦痛中得到解脫。
那個男人倒下後,在雙方都沒能從失去控制的事态中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被劫持的、因戴着帽子而看不清面容的女孩當機立斷地逃跑了。混亂,有人朝她開了槍;女孩的身子搖晃了一下,似乎差點摔倒,但最終她還是踉跄着跑進了轉角。
回過神來的蘭堂立刻收斂了氣息,又恢複成了那副陰郁的神情。他下達了結束休戰的指示,命令部下即刻開始清掃這片戰場。還能戰鬥的黑手黨成員得到了指示,立即開始朝着GSS的掩體處逼近。蘭堂在他們的掩護下向前移動着,在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面前蹲下了身。
在蘭堂冷色調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出了那個已經面目全非的男人:他背靠着車門,癱坐在地上,用已經僵硬的雙手緊緊地捂着自己的臉。在他低垂的頭顱之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的花。随着男人生機的流逝,那些美麗的、微卷的花瓣紛紛凋零、脫落,隻露出下方如粘稠的膿那般流動着的莖條,還在渡着繁殖的生涯;與此同時,一股濃烈的、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從男人身上散發出來,不禁讓人懷疑他是否從一開始就是一具由堆積成山的腐肉和化膿的死水所構成的腐屍。
看着這種景象,即使是經驗再豐富的黑手黨,也都在難以遏制地幹嘔,但蘭堂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狀态稍好些的男人趕緊上前,将手裡的對講機遞給了蘭堂。蘭堂把手插進口袋裡,朝地下診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