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的末尾,有個和蘭波不甚相同的字迹這樣寫道:「寫信好難,感覺比寫一本書還費勁。但是,為了你,親愛的中也,我願意每天都寫一封寄到港口Mafia的首領辦公室來。」
到這裡,整封信的内容就結束了。在信紙的末端,兩個人還貼心地用回形針别了一張小紙片,上面寫着地址和時間。
“……”
中原中也咬緊了牙。
“——那兩個混蛋!!!”
……
回到現在。
隔着桌子,中原中也用充滿戒備和懷疑的眼神打量着對面的兩人。但是,在波德萊爾将一份調查記錄推到他的面前時,中原中也臉上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你們拿走了它。”
他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了聲音。
波德萊爾一手托腮,望着他:“與其說是「拿走」,不如說是「取回」,因為那本來就是蘭波的所有物吧。「荒霸吐」的真相、你的真面目——這就是我和蘭波為你準備的賠禮之一。”
“……”
中原中也沒有動。他閉了閉眼,又睜開了。
“哈……”他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喂喂,混蛋們,看我像馬戲團裡的猴子那樣被耍的團團轉很有意思嗎?僞造一份檔案對你們兩個來說就像是吃飯喝水那樣簡單吧。僅僅是這種程度的謊言,别想再騙到我。我要回去了。”
“——那麼,看看這個吧。中也君。”
說着,蘭波拿出了一本皮革裝訂的舊筆記本,從夾層中取出一張照片,輕輕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張舊照片,在邊角處有細微的磨損。兩個青年正并肩站着那裡。留着黑色長卷發的那個穿着厚厚的大衣,正對着鏡頭溫柔地微笑着;他的同伴卻并沒有看向鏡頭,而是将空茫的目光投向了更遙遠的地方。
“……”
中原中也的瞳孔縮小了。他立刻意識到,照片上那個表情冷漠的金發男人,就是蘭波口中的搭檔諜報員,保羅·魏爾倫。
“……我不理解。”他聽見了自己幹澀的聲音,“我不認識他……”
蘭波平靜地注視着照片上的男人。
“八年前的那一天,為了阻止我将你帶回法國,他朝我開了槍。在這片土地上,我同他展開了超越者之間削去靈魂般的殊死搏鬥。在戰鬥中,我們落入了軍方的包圍,我嘗試讀取你,想要得到你的力量,然後,爆炸發生了。最後,在空無一人的廢墟中,沒能找到任何人的屍體的保羅,獨自離開了日本。”
“……他為什麼要阻止你把我帶回法國?”中原中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因為法國所有的人都像伏爾泰。”波德萊爾說。
蘭波看了她一眼。波德萊爾閉上了嘴。
“因為他想拯救你,想要讓你在某個悠閑的鄉村,在不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情況下靜靜地長大。因為他不想你由于非人的身份遭遇不公與冷眼的對待,就像他所經曆過的那樣。因為他是和你同樣的存在,是人造的天災、孤獨的神明。如果說現在他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留戀的話,那隻可能是你,中也。”
“……”中原中也睜大了眼睛,“所以,他也是——”
蘭波點了點頭。他臉上的嚴肅與凝重,讓中原中也明白那絕不是謊言,而是真實。沉重的、絕對不能聽漏的真實。
中原中也伸出手指,觸摸着照片上的金發男人。即使已經過去了八年,男人依然用那種冷漠的、不傾注一絲感情的眼神,注視着照片中那個冰冷的世界。
……
……
“但是,對你來說,他大概不會是個好兄長。”波德萊爾無情地打破了中原中也的幻想,“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認為自己是人類,也不會贊同你想要成為人類的想法;因為他自己的失敗,他就會否定一切你想要成為人類的努力;因為他認為自己不會為蘭波的死而感到悲傷,所以,所謂的同伴在他眼裡完全是不必要的,是束縛着手腳的桎梏。最後,大概會在把你身邊的同伴全部殺掉之後,強行将你帶離日本、留在身邊吧。”
“……”
一陣長久的沉默後,中原中也爆發了:“——哈???”
“——還有一個更糟糕的消息。”波德萊爾表情凝重地說,“那就是,我和蘭波兩個人加起來也打不過他一個。再加上全橫濱的異能者也不行。就算是在超越者中,魏爾倫的異能輸出強度也是頂尖的存在。”
“蘭波受傷了。而且,他失憶了八年,即使現在恢複了記憶,異能強度也停留在了八年前的水平。”她看向對面的少年,“而你,因為完全沒有接受過系統的訓練,如果隻是單純地憑借本能去戰鬥,恐怕也很難在魏爾倫的手下撐過五個回合吧。”
“那你呢?”中原中也反問道,“你不也是個超越者嗎?”
“……”
“啊。”波德萊爾露出了脆弱的表情,“……那個,因為之前也失憶了什麼的,所以異能的輸出水平好像也變弱了,大概就隻能做到讓單向愛戀着他人的年輕人在執戀深厚卻無法傳達之時咳出盛開的鮮花或者花瓣這種程度吧。”
“——誰會信啊!”
“好吧,其實是因為你和魏爾倫的特殊性。總之,你可以理解為,我的異能對你們無效。”在中原中也的怒火進一步擴大前,波德萊爾快速地說着,“整件事情就是這樣。即使這段時間裡我和蘭波已經在盡力遏制有關于你的傳聞,但這裡畢竟不是法國,過去的情報渠道也全都派不上用場。魏爾倫得到消息找過來隻是時間問題。最多一年,不,恐怕還不到一年,他就會抵達橫濱。”
“……”
“——所以,中也,希望你能夠抽出時間,讓蘭波幫你進行特訓。”波德萊爾一邊環顧着空蕩蕩的房間一邊說,“明天我們就會搬進海邊的别墅,那裡足夠遠離人群,也足夠空曠,蘭波可以在那裡好好地指導你。”
“當然,”她話鋒一轉,“如果你願意現在就和魏爾倫一起離開日本,環遊世界的話,我們也不會阻攔就是了……話說回來,其實我還挺期待那家夥抱着中也高興地大哭的樣子來着。”
“……根本就沒那種可能性吧。”蘭波冷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