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微瀾從夢中驚醒,背心被冷汗浸透,她大口喘着粗氣,手指緊緊攥着破舊毯子的一角,許久才緩過神來。
三天前,她在這座難民營中醒來,失去了過往的一切記憶。偏偏連續幾晚都在做夢,夢中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好像一個人經曆了一生一世,醒來後卻偏偏記不住要點,隻殘留一些充斥着戰火悲鳴的模糊畫面。
可是夢中感覺極其真實。
就像一顆絢燦的流星劃過黑夜,燃盡一切,最終還是被無盡黑暗所吞噬。
空餘悲怆和凄涼。
她倚靠在集裝箱小屋的壁面上,凝神調息,等終于将心頭那股難受的感覺壓下後,已是疲憊不堪。
還有虛弱和饑餓。
三天前醒來時,她身邊還有一點餅幹和水,現在已是彈盡糧絕。
同樣虛弱的,還有她的精神力,許久沒有滋養,已近幹涸。
黑暗中,她靜靜坐着,終于熬到了天亮。
外面響起嘈雜聲,傳來廣播:“聯邦救濟物資将于8點發放,地點南門廣場,請所有人遵守秩序,禁止哄搶,禁止踩踏……”
她拎上背包,推開集裝箱小屋的門,從垃圾山上跳了下去,順着人流,來到南門廣場。
說是廣場,其實就是一塊用廢舊輪胎隔出來的空泥土地。
葉微瀾到時,已經擠滿了人,大人抱着小孩,哭聲嚷聲叫罵聲亂成一片,所有人都仰頭望天。
黑色塵埃雲下,灰色霧霭中,三架銀色飛行器呼嘯而來,在廣場上空盤旋。底部艙門打開,大量食物投放下來,砸在下面一隻隻伸着搶着的手上。
現場一片混亂,所有人都在拼命地争搶食物,好在投放量夠大,面積也廣,葉微瀾雖然站在外圍,也撿到了不少東西。
有面包,餅幹,罐頭,各種零食和飲用水。如果看生産日期,就會知道這些都是即将過期或者已經過期的食品。
聯邦是在處理過期食品。
但對難民營的人來說,有的吃就不錯了,沒有人會在意食品是否還在保質期。
等葉微瀾把背包裝滿時,投放的食物也已被一搶而空。
她閃入一條小路,找了個僻靜處,從背包中拿出一袋面包,迫不及待地撕開包裝,往嘴裡塞。
面包又幹又硬,她又開了一瓶飲用水,咕噜噜灌下好幾口,才沒被噎死。
吃下一個面包,總算恢複了些許力氣,她決定把剩下的帶回去慢慢吃,剛起身,就見眼前冒出幾道人影。
三個面相兇橫的青年站在她面前,其中兩人肩扛編織袋,袋子上的窟窿裡隐約透出剛剛發放的救濟食品,量應該相當的多。
領頭的青年手向前一伸,露出滿嘴鋼牙,惡狠狠地威脅:“不想挨揍的話,把東西全都交出來!”
葉微瀾反應過來,是打劫的。
作為一個無依無靠的瘦弱孩子,她理應表現出害怕,可是心中隐隐升起的那股興奮感,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連垂在身側的手指也禁不住動了動,那是手癢了。
髒兮兮的小臉上,一雙亮晶晶的黑眸更是透出掩飾不住的興味。
鋼牙憤怒了,一個破小孩竟敢藐視他!
他手下聚力,一個跨步,向葉微瀾肩頭抓來。這一下他有十足把握,定要捏碎對方的肩骨,讓她知道什麼是厲害!
可是他的爪子還沒碰到對方肩頭,就見對方身體一低,猶如泥鳅一般滑了出去。然後,他感到後腿彎遭到猛烈的撞擊,膝蓋一軟,一頭栽到泥土地了,摔了個狗啃屎。
另外兩人神色大變,扔下肩頭的編織袋,一個揮拳,一個踢腿,左右夾擊,向葉微瀾沖去。
兩人像是有點身手,攻勢像模像樣。但在葉微瀾眼中,他們的動作像是被放慢了數倍,充滿了破綻。
她手中還拎着裝着救濟物資的背包,一邊不緊不慢地把包挂在雙肩上,一邊腳下滑步,錯過第一人的攻擊,胳膊肘向後一頂,擊在他的軟肋上,然後腿一掃,把第二人絆倒在地,為了防止他爬起來反攻,她幹脆一腳踩在他的背上。
她看似瘦弱,一踩之下力道驚人。那人隻覺自己的脊骨都被踩碎了,連忙大聲求饒:“大哥饒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葉微瀾心中不屑,這群人沒什麼本事,就知道欺負小孩,連她這樣快要餓死的人,也來打劫,真是太不要臉了!
這麼想着,她腳上沾滿泥土灰塵的破靴子從青年的背脊移到了頭部,緩緩用力,将青年的臉踩到了泥土裡。
“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青年啃着泥土痛哭流涕,兩個同伴見狀不對,爬起來就逃。
葉微瀾将青年的頭蹂躏夠了,才彎腰伸出髒兮兮的手指,在他眼前摩挲了兩下。
意思是要錢。
她覺得自己失憶前一定不是好人,否則這套反打劫的流程為何如此熟悉,信手拈來?
青年從衣袋裡摸出一塊晶核,帶着哭腔說:“這是我的全部财産,求大哥饒命!”
葉微瀾不為所動,她的腳順着青年的肩膀而下,狠狠踩在右手上。
十指連心,青年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左手抖抖索索地摸出一把匕首,哭道:“真的隻有這些了,求你放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