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黎睜大眼睛看着那碎成一地的血肉，一時間甚至忘記了嘔吐。傷口再次因為攥緊地手而裂開，血浸濕了紗布。她邁開有些僵硬的腿，帶着飽含了萬千情緒的心走了下去。
觀衆席上的嘈雜聲漸漸遠去。
後台的門前，有獵狗把守。獵狗掃了顧黎的手環，她穿過長長的走廊，身邊人影憧憧，細細簌簌地聲音在耳邊回響。
“第34組！”負責隊伍安排的獵狗喊道。
顧黎走了過去，在門前站定。周圍忽然安靜下來，她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如擂鼓一般，“砰！”“砰！”“砰！”
門忽然打開，刺眼的光芒讓顧黎下意識地眯了下眼。一股力量從後背而來，猛得把她推了出去，耳旁的嘈雜聲瞬間響徹天迹。
顧黎因為慣性踉跄着往前跑了幾步。觀衆席爆發出又一陣嘲笑，口哨聲又高上一個八度。
她終于，哪怕身不由己，也最終站在了這充滿血腥氣的角鬥場上。
風卷起黃沙，泥土因為鮮血的浸潤而變得有些泥濘——比鬥開始了！
顧黎看着周圍的觀衆，羅馬角鬥場的設計一圈圈把他們包在裡面。他們臉上的興奮、嘲諷、不屑、麻木……人世千面于此時傾力呈現。
她覺得自己的心髒彷佛要從嗓子眼跳出來，又或者直接沖破胸腔掉在地上。對面的那個男人，個子至少有188厘米。強健的肌肉，極短的頭發。他也在看着她，像盯住獵物一樣。
顧黎注意到旁邊放了兩個比較大的水槽，裡面裝滿了水，水槽僅僅被固定着。這樣的水槽對面還有兩個。
她暗自嘲諷，自己這能力......還真是想藏都藏不住啊。
比鬥從進入這個場地時就自動開始了，不需要鈴聲或者提示。坐在一層的白發男人抱着臂，好以整暇地看着顧黎，他眼中是濃重的興味，彷佛他就是為此而來。
事實上很多人都已經注意到了顧黎——二區唯一的亞洲女孩。她的面孔在一群白人、黑人或者極少數的其他種族中實在太獨特了。二區來了個亞洲女孩，好像還是“九州之地”的人？這是什麼意思，上面想做什麼？她是和那些實驗室裡出來的怪物一樣還是……
這裡面不乏些聰明人，他們小心翼翼但平安的活着；也有些混得還說得過去的人，擁有幾個喽啰。而隻有呆過一段時間的“老人”才真正知道些内情。像顧黎這種剛來沒多久或者時間更短的，隻有靠猜測去獲得信息，同時有些人連猜測的權力也無法擁有了。
上面知道，也默許這種現象的存在，這些人或許被列入了某個名單裡，将獲得從廢棄汽車城——這座最次的基地，也是大的篩選場裡出去的機會——去更大更好，能給他們提供更多資源的基地——亞特蘭大或是堪薩斯基地。那他們是怎麼知道的呢，可能是獵狗們說悄悄話不小心讓他們聽到了吧，又或者其中一些人擁有了能和獵狗說話的特權。
毒瘾諾亞，也就是那個頭發花白的男人看着顧黎。他早就注意到了這個“九州之地”的女孩，基地這個時候讓她來這裡是為了争奪那個名額嗎。他忽然覺得有意思，也就真的咧開嘴笑了。男人的灰瞳中滿是好奇的神色，女孩今天能不能活下來還不一定呢。
諾亞清楚的知道她對面的男人，凝固尤利克斯，編号E1。
尤利克斯會凝出一種黑色的粘液，幹了以後變得堅硬無比，人若被黏住并封在裡面則任他宰割了。若是形成了密閉的空間那就必死無疑，因為裡面沒有一絲空氣。在諾亞看來尤利克斯的能力獨特，本身實力強勁，不然編号不會是E1。以他的能力特點和實力，意味着隻要赢了這場比鬥，他或許能升為B。當然，這就全靠他的表現了。
諾亞嘴邊的笑意更大了。基地向來以種類和實力安排對手。那這個女孩，究竟會給他帶來什麼驚喜呢？
一個人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往他身上靠去，貼過臉來作勢要親他。諾亞毫不客氣地推開了。伊芙，也就是D16，一點沒生氣，反而順勢靠在那裡，玩弄起自己的頭發。
“看來我來得正好呀。”她輕笑着說道，看着場上的顧黎。
諾亞沒接話。
獵狗微微不耐準備上前。尤利克斯張開了雙手，他眼睛如鷹一般盯着顧黎。角鬥場的比鬥路面用的是沙土地，顧黎時刻注意着對面的人和水槽的位置。她所站的地方，前方的地面有了異樣，像是要冒出什麼，顧黎趕忙往一側水槽處躲去。她原本站着的前方，地面已經成了黑色，變成了濃稠的沼澤地。
那灘黑色的液體不知何時悄悄出現在她身前，若她剛剛被拽進去，恐怕就難以再挪動地方了。顧黎看着那灘黑色的東西，皺了皺眉。
她擡手起了一點水源，凝成一個小的柱體，朝那邊扔了過去。水柱陷了進去，當她想要把它拿起來時卻發現，飛起的柱體帶起黏液，她用力擡起水柱，那灘黑色的粘液也跟着起來，連縷不絕，難以扯斷。
顧黎皺起眉頭，内心隐隐不安。
“嗖”的一下一團黑色的東西朝她迎面飛來，顧黎連忙躲開。接連又是幾個黑團向她襲來，她左右跳動，還算輕巧的躲了。
顧黎的輕功身法是風好教她的，風家輕功“踏風波”，身法講究的是穩、快，在風波之上依舊來去自如。但是顧黎現在不敢全然展露出來，而且她還沒修煉到那種自在的地步。
顧黎邊躲邊思考該怎樣打敗他，其間有意地拉開距離，盡量離他遠點。尤利克斯幾次沒擊中，心中已經不免有些不耐煩了，靈力消耗也讓他的動作慢了下來。他沒想到這個看着柔弱的女人竟然這麼麻煩。
尤利克斯怒呵一聲，調起全身的異能，雙手作爪狀将異能注入地面。遠處的顧黎敏銳地察覺到這場上的靈氣忽然變得濃厚了很多，帶着一股化學制品一樣難聞的味道在空中彌漫開來。她立刻提高了警惕。
靈力自尤利克斯手心源源不斷注入地面。
觀衆席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人們目不轉睛地看着場上的比鬥，沒心思再說話。隻留下一些竊竊私語。
諾亞輕輕地笑了，基地裡果然卧虎藏龍。那個女孩也不是看上去那樣弱不禁風，她甚至根本不是新手。
分析室裡異能檢測儀在盡職盡責的工作着，報告着此時尤利克斯的異能變化曲線和等級，分析師們也在全神貫注地工作。
顧黎輕巧地踏在水槽上，她有些慶幸自己當時練功沒偷懶。前方的沙土地，以尤利克斯為中心的地面漸漸變成了黑色的粘稠泥潭。他的下半身陷了進去，穩穩的站在了中心。泥沼的範圍還在擴大，速度很快。
顧黎在之前的幾次交手中發現，對面這人的攻擊範圍是有限的。那個黑團他最遠可以扔到差不多三十多米的地方，而他轉化的泥沼地的範圍就不好說了。一旦踩上去恐怕就難以脫身。她輕功還不錯，但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長時間滞空，而且她也并不擁有飛行能力。
顧黎冷靜的看着漸漸擴大的泥潭，心中飛快地思索着辦法。
有一點她并不确定，系統也并未通知。
雖然前幾場顧黎觀看的比鬥都存在死亡的情況，但是她不知道這是硬性的規定還隻是對方個人的行為。
顧黎不想殺人。她從未想過這一點。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想有。
但她内心惶恐不安，她能夠感覺到，命運的走向如今似乎已不在自己的手中。
逐漸擴大的泥潭更是加深了這樣的情緒。她不想傷人，這點看起來是不可能的了；她不想殺人，這點自己能做到嗎？
泥潭的擴大給她的計劃增添了許多難度，而讓對方停手認輸也許還留有一絲機會。
尤利克斯伸出一隻手，這隻手的手掌和手腕已經完全黑沼化。他擡起手時，黑色的泥沼便掉了下來。黑色泥潭裡随即升起一隻黑色的、寬大又不怎麼成型的“手”向顧黎伸去，想要抓住她。
顧黎一踏而起，帶走一股水流，将那股水流置于腳下，踩在上面。借勢再躍而起，落在另一邊的水槽上。
尤利克斯又操縱另一隻“手”向她抓來。顧黎操控一股水流與它相擊，沖退了那隻伸過來的“手”，四分五裂迸濺的黑泥零星點點濺到她臉上、身上，然後慢慢硬化。
尤利克斯大口的、緩慢地喘着氣，暫時停了下來。
顧黎飛身再次躍起，甩出一支水流向有利克斯而去，尤利克斯在泥沼裡移動的速度很快，他的下半身仍然陷在裡面，但輕巧地躲過了顧黎擲出的水流。顧黎接着擲出一支，預判了尤利克斯躲避的方向。水流的頭部并不如預想的那般鋒利，因為顧黎隻是想給對方提個醒。
“這場比賽就打個平手吧怎麼樣？”顧黎試探着問道。此話一出，觀衆席上試驗品們神色各異。有直接嘲笑出聲的，也有人默不作聲，但看顧黎的神色卻變得格外仔細。
顧黎說話間仍然不忘帶動水槽裡的水。尤利克斯隻是冷笑一聲，并不理她。顧黎再次擲出水流，尤利克斯擡手擋了。他如鷹一般的眼睛牢牢鎖定她，手悄悄放進泥沼裡：“好啊，你認輸就行。”
“真的？那你會停手嗎？”“這樣我們都不會受傷。”顧黎語氣中有些興奮和不敢相信。
“我當然會啊。”尤利克斯忽然擡高了聲音，靈力大動，地面的泥沼中黑泥震蕩飛起，一團團黑泥向顧黎襲去。他猛然擡起雙手，靈氣蓬勃彌漫，黑團變成尖刺，“生死比鬥，你認輸讓我殺死我就會停手。哈哈哈。”
“看樣子她赢不了啊。”伊芙懶洋洋地說道，語氣裡帶着毫不掩飾地興奮。諾亞并沒理會她，隻是嘴角依舊帶着抹笑意，看着前方的比鬥。
顧黎心中一震，她輕輕一跳，身體不急不慢的旋轉一圈，雙手卻運靈紮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