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有人魔,人魔生諸國。
北越作為天地最北端的國家,相傳是魔族誕生之地。
位于整個天地的極北部,北越終年被雪、人迹罕至,僅有綿延無數、望不盡邊際的雪峰矗在天表。
早陽凜冽的寒氣在風中凝結,鵝毛般的大雪簌簌而落。
山凍不流雲,但即便北越山脈雪寒至此,也阻絕不了魂火的蔓延。
生死鈴在手,文天祜遠遠便感應到了魂火的存在。
但直至靠近,她才發現那蝕氣自燃的火,竟是源自幾月前師傅收養的新生魔族。
魔族少年放出的魂火如同高竄的巨蟒,在文天祜的面前,一個猛鑽将她師傅曾居的木屋蠶食殆盡。
随後似是感應到遠處生人的存在,倏地撲向文天祜藏身之所。
來勢洶洶的火蛇臨近的一瞬高漲,對于此擊文天祜不敢輕敵,猛地側身翻滾躲開,卻仍被火舌舔舐,燎了半邊衣袖。
狼狽摔進雪堆掩蓋着的不凍河,雖勉強躲過那火蛇,髓海中生死鈴的靈線卻始終繃緊。
“……祜姐姐?”
少年嗓音清越,一副邂逅舊識的驚喜。
然還未等他的祜姐姐從水中浮起,伴随着腳踩實積雪的沙沙聲,生死鈴緩緩敲響。
“祜姐姐,你為什麼見了我要跑呢,我們不是朋友嗎?”
似是引誘,似是喟歎,尚顯稚嫩的少年一字一句地停頓道。
“朋友……”他恍若幽魂,緊緊綴在文天祜身後,“……是這樣念嗎?你教過我。”
文天祜終于有機會浮出水面,冒頭的瞬間使了個洗淨訣。
白衣少女被寒意侵蝕得通紅指尖,撚着一隻小巧的銀鈴。
聞言她隻是笑:“祜姐姐?朋友……哈哈哈哈,無名啊無名,你一口一個姐姐的喊,真讓我折壽。還有……”
話鋒一轉,文天祜嗤笑:
“和我提朋友?你配嗎?”
魔族少年歪頭躲過生死鈴的神魂攻擊,困惑讓他俊俏的面容,更顯幾分懵懂。
“為什麼不配?”無名擡手,魂火與生死鈴的攻擊相抵消,“上任魔尊的「日冕」傳至我身,作為新生的魔尊,我有何不配?”
屬于魔族的魂火沿岸灼燒,搖曳不息間的鸢紅恍有焚燒萬物的氣勢。
烈火倒映在少女的雙眸中,文天祜一字一句地道:
“配不配?我隻問你一句話,是不是你殺了我師傅?”
瘦削纖細的女子浸泡在冬日刺骨的河水中,即便有氣護體,但浸于不凍河中,風雪愈顯她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是,也不是……”
對于文天祜的質問,無名并無情緒,他眨眨眼,用近乎天真爛漫的語氣說道:
“我看她被「邪方便」磋磨得實在痛苦,就遵循了她的意見,給了她一個痛快。
“你不覺得我很善解人意嗎?”說這話時,魔族少年挑出一縷魂火,言笑晏晏地轉向不凍河。
泡在不凍河中的文天祜聞言冷笑連連:真是好一個善解人意的魔啊!
——天大的笑話!
文天祜雙眸緊盯着眼前的魔族少年。
這個沒有名字的魔族自雪崩中被師傅救下,至今不過寥寥幾月,便從隻會本能嚷喊着“母親”的幼崽,長成了現今這樣半大的少年。而其魂火不僅包含莫名戾氣,更是能化為實形。
“什麼日冕?!什麼魔尊?!我瞧你跟着八疫神一起屠殺人族,還有臉提什麼善良?你個沆瀣一氣、助纣為虐的家夥!”
在收到瀕死渡鴉傳來的血書勸逃後、在親眼目睹師傅的木屋被魔族的魂火吞噬後,文天祜便再也不信這隻魔難圓其說的鬼話。
生死鈴仍在輕振,意味着四周殺機雖被強壓,卻仍在暗中湧動。
“為什麼?明明是她自己學藝不精敵不過「邪方便」,我好心幫她從「邪方便」手中解脫,有何不對?”
無名還在自言自語,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笑容燦爛:“祜姐姐是覺得我對師傅不夠好嗎?可是我自誕生以來,最愛的人族可就是你們呀。”
趁他低頭絮叨的空隙,文天祜發現,這鬼火的能力遠超文天祜對火的所有見聞,不僅不懼一般水土,更是飽含要将所有事物焚燒殆盡的戾氣。
而不凍河作為至寒之湖“無根水”的支流,在魂火的支配下僅僅做到不幹涸。
倘若仍躲在原處,要不了多久,河水便能從冰冷刺骨變為滾肉熱湯。
所以,赢過他的一線生機,隻能是北越雪山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