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祜站起身,擡手卸了鉗着少女的手,在少女的額上舒氣一撫,傷口瞬間止血。
但她沒有想到,隻是作為醫者看不過眼地幫人止了個血,竟真有狂徒能猖狂到在辟谷堂内就對她大打出手。
少年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輕松被卸了力的左手,随即像是惱羞成怒一般,矛頭直指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家夥。
“你算什麼東西?!我秦無淵指導同胞親姐,關你屁事!”
猝不及防聽到他的發言,文天祜差點笑出聲。
真沒見過這般自報家門的。
除了幼時那匆匆一瞥,這麼多年文天祜對于這西秦小太子一直都是“久聞其名未見其身”。
今日一瞧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在六一谷也敢這般橫行霸道,不愧是西秦太子。
但也好,一句話便讓文天祜心中有了底。
——六一谷目前唯二的天生符體之一,雜家内門弟子,秦無淵。
作為西秦皇族嫡子,秦無淵唯我獨尊慣了,哪曾這般遭人白眼。
他熱血上頭,右手三指一點,三張符箓憑空而出、直搗黃龍。
然而正對着符箓的人兒不躲不閃,文天祜托着腮,眼角微微彎成了月牙。
他這是單純沒認出自己,還是說,幼時的記憶被人為封印?
餘光掃到身旁的白發少年,季素問神色如常,看起來并不認識西秦的小太子。
白化病并不多見,按理來說在鴻都門碰見了與自己幼時欺淩對象相似的少年,以秦無淵現在這個一言不合就動手的糟糕性格,即便是陌生弟子,不做出些挑釁的舉動還是挺讓文天祜刮目相看的。
秦無淵這邊還在手搓符箓,對于文天祜的腹诽一無所知。
他亦不知,面前這位眯眼笑着的少女,一雙重瞳已然分裂。
但不等文天祜出手阻攔,在一旁靜候師姐的季素問身姿速轉,拟形化作三足金烏,一腳一張破了傷符。
輕松擊退秦無淵,三足金烏長尾一擺身型瞬間變小,施施然落在師姐肩頭。
文天祜擡手止住師弟又想蹭過來的腦袋,睜開雙眸,笑吟吟地望向緊攥雙拳的符修少年。
少女明眸皓齒,鳳眸剪水,盈盈有神。
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她那一對分裂的瞳仁。
被這樣一雙極具特性而又詭異的重瞳緊鎖其身,秦無淵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早被死死壓制。
他也不是傻子,醫家重目天賦者千載難逢,六一谷僅有一人。
眼前少女的身份呼之欲出。
——鴻都門醫家内門弟子,醫家重目天賦者,天雁國醫聖手文蘭因之女文天祜。
文天祜、季素問二人自然毫發無傷,秦無淵口中的同胞姐姐,卻早因親弟無差别攻擊而被再次震倒在地。
四人間的沖突擴大後,大抵是收到圍觀群衆的舉報,教務處的天官邦治徐錦帶着幾位通識教習姗姗入場。
“何人在此喧嚣鬧事?”
來小天地境界的大能威壓精準打擊,季素問解除拟形。
秦無淵本就被卸了一隻手的力氣,如今在天官邦治徐錦外釋之氣的打壓下,撚着符箓的右手也被迫收斂。
中周徐家徐錦,從稷下學宮雜家退休至教務處的天官邦治。
百來歲的老人黃發鲐背,卻因寬嚴并濟、不拘小節的行事,在六一谷的弟子中風評不錯。
“解釋一下?”他掃了一眼在場四人。
得了空隙,秦無念終于有機會徹底攔下自己那個桀骜不馴的胞弟。
她強撐着站起身,兩步一并走上前拱手說道:
“徐邦治,在下稷下學宮儒家外門弟子秦無念,此事盡由我與胞弟玩笑導緻,這位醫家的姑娘隻是順手幫我治了傷口。”
秦無淵雖一臉不服,但自認出文天祜的身份後氣焰明顯削減。
徐錦點點頭。
他顯然是認識秦無淵這位刺頭的,用不着他自我介紹,徐錦轉向醫家這兩位。
一見文天祜,徐錦心中一歎,今天是什麼日子哦。
作為曾經的雜家邦教、如今負責教務處的邦治,雜家弟子秦無淵自持天賦、惹事生非,徐錦為他不知掃了多少次尾巴。至于文天祜,這姑娘核舟失蹤的的那幾次事件,也令他印象深刻。
徐錦:“她所言可是事實?”
文天祜看看垂首維持着拱手姿勢的秦無念,又去看她身後的秦無淵,沒想到這小子兩眼一睜,正跟自己的師弟幹瞪眼。
“确鑿。”
難得跟師弟來辟谷堂吃個飯,誰能料到此等無妄之災?
“那麼這裡的殘局就交予秦無淵、秦無念二人收拾。
“尤其是你,稷下學宮雜家内門弟子秦無淵,無故挑起争端,緊閉一日、扣10分,盂蘭盆節期間懲罰翻倍。
“文天祜、季素問你們二人可自行離開。”
話說到這份上,懲罰與處理兼備,雖然無關痛癢,但文天祜沒什麼意見。
她下午還得去兵家鍛體,息事甯人也罷,她可沒那麼多心思耗在這裡争辯。
隔着人群,文天祜對秦無念歪頭一笑以示友好,一直無甚表情的秦無念,聞言微微彎彎了唇角。
文天祜見她嘴唇微動,大概在說:“抱歉。”
對此結果仍有意見的怕是兩位姐姐的“弟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