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好幾日沒見過程琳,好不容易一見卻是對方的質問,這段時間她已經厭煩了所有審問。
霎時失去所有解釋的欲望,她隻反問:“程琳,你願意相信我嗎?”
程琳似乎被她冷漠的表情吓到,哭聲戛然而止。
“…我怎麼相信你?你就不能勇敢一點說不是你嗎?隻要你說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大哥,那些情信全部都是假的,那些事情全都不是你做的,隻要你說了,我就相信你!”
“……”她還能回答什麼?
大部分都是說不出來的。
胡聞珂疲倦地閉上眼,擡一擡手指頭。
“你走吧,你是BETA,你不應該來這裡,快回去吧。”
那一瞬間,程琳陡然收起委屈的眼淚,連急促的呼吸聲都消失了。
胡聞珂沒再理會她,也沒睜開眼,她現在連呼吸一下都會覺得渾身隐隐作痛。
60個小時不眠不休的審判折磨,已經足以使得她全身心痛苦不已。
目前她隻能依靠鎮定劑來逃避痛苦,沒有藥物的幫忙,她甚至連進食和排洩的基本生理動作都做不到。
但是,冷靜了一會兒,不遠處能隐約察覺到的可憐顫抖,始終是惹得胡聞珂不忍心。
琳琳是她最珍惜的朋友,是她稀少的幸福記憶裡面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
她不該遷怒琳琳,這又不是琳琳的錯,是她自己行差踏錯,跌入陷阱。
胡聞珂無奈地歎了口氣,忍住劇痛,盡量耐心地解釋道:“琳琳,你先回去,中衡保護區是OMEGA的專屬地,你是BETA,沒有批準通行證,你是不可以來這裡的,琳琳聽話,等我身體好一點了,我再去找……啊!”
刹那間皮開肉綻的疼痛之下,胡聞珂發出一聲慘叫。
她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望着程琳淩亂枯燥的褐紅長發。
“你……”
“我不是BETA!我不是BETA!我不是BETA!”
胡聞珂此刻連說話都費勁,根本沒力氣推開她,隻能任由程琳拼了命般地撕咬她頸處的腺體。
但是程琳确實是BETA啊,她哪有可能标記一個OMEGA呢?
即使将OMEGA的脖子咬得血肉模糊,啃食到見骨,挖空到穿透,BETA也無法用她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來保護她最重要的朋友。
最後,是心急如焚的胡思月踢爛了門,闖進來阻止了這場即将發生的悲劇。
血色染紅半個枕頭,那處柔軟位置,是未分化前,程琳最愛躺的。
她在那裡看完了幾百本漫畫,通關了幾百個遊戲,還做了幾百個美夢。
被胡思月抓住後腦勺狠狠甩出去砸在衣櫃門上的那一秒,程琳後知後覺地張開雙眼。
居然有點認不清現實了,程琳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突然扯一扯自己鹹腥的鏽味舌頭,突然摳一摳自己用力至隐痛的尖銳牙齒,最後,再無限迷惘地望着雙手上的濕紅。
猝時滿滿胸腔中令她腸胃翻湧,幾乎要将胃液全部嘔吐出來的極點絕望極速攀爬上她的大腦,令她頭痛欲裂。
她忽然好想開口求救,但是沒人可以幫她。
床前的胡思月慌亂驚叫,一隻手急急團起床單止血,一隻手顫抖着打電話叫救護車。
床上的胡聞珂緊閉雙眼,白唇微張,紙色面孔上沾了半片沉紅,沒有呼吸聲,好似已經死透了。
最後,程琳哭着跑了。
但她沒能跑出多遠,中衡保護區的巡邏警員收到了BETA入侵的通知,早就包圍了胡聞珂的家,一等她跨出大門,就将她按倒在地,反铐雙手。
那張年輕柔軟的臉頰被懲罰性地壓在水泥地上使勁摩擦,直至破皮流血。
但程琳根本感覺不到痛,隻是拼命掙紮,放聲哭喊。
“幫我叫救護車!幫我叫醫生!阿珂要死了!我把阿珂殺掉了!”
···
冉繪仍然在用嘴巴發出咒罵聲,他的身體正在因為未知藥效的恐懼而發寒打顫。
但即便這樣,也絲毫不影響他仍有餘力譏笑眼前的BETA。
——譏笑BETA突然無理由的情緒崩潰。
“程琳?你到底在哭什麼?該哭的是我吧,居然碰上你這種蠢瘋子。”
“不過,你确實是應該哭的,畢竟白打了三百多針,哈哈哈……”
“實話告訴你,第731号試驗品可不是之前那些普通無效藥,它的作用我最清楚了,沒有任何實驗體能從它那裡活下來,雖然你現在是例外,但就算你現在毫發無損又怎樣?以後呢……”
“程琳,你的身體遲早會出現副作用的,沒有人能逃得了。”
“我告訴你,我要是因為你出了什麼事,他們絕對不會放過你,你别以為我隻有一個人,你也不想想,那麼多試驗品我怎麼可能弄得出來,這些都是……”
胡聞珂早已聽不見外界的任何聲音了,腦中被不屬于她的記憶占據了所有思緒。
她無力地垂頭,如一根燒到盡頭的白燭,怔愣地望着自己的兩隻掌心,任憑燭淚如落雨般砸落,再順着混亂的掌紋線路流動。
蓦然,兩隻拳頭狠厲一攥。
“轟!”
教室裡的桌椅被BETA一張接一張地高高舉起,又一下接一下地重重砸在OMEGA的身體上。
在桌椅重擊之下,不知是不是藥效起了作用,冉繪竟然根本感覺不到痛,他抱着臉發出讪笑。
“你打吧,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哈哈哈,程琳,你現在是不是很害怕?”
“我才打了三支,你打了三百多支,你死定了哈哈哈……”
“你死定了!程琳!”
在教室門口,三個偷跑回來的OMEGA猛然撞上這一幕,吓得腳都不敢動,直直愣在原地。
站在中間那個酒紅長發的OMEGA回神最快,她一下子認出正在打架的兩人是誰。
她驚悚地喊叫:“快叫老師來,程琳要把冉繪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