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看看他!”
視線重落回慕行秋身上,邢子山咬牙切齒:“他如今既是宗門大師兄,又是掌刑司乾殿司主,甚至還是五長老首徒。”
“你說說,這種種名号加諸他身,可算符合宗規?”
氣氛因邢子山近乎直白的質問降至冰點。
卻就在這時,有人突然出聲。
“可是。”
乍然受到所有人的注視,秦之衡掩唇輕咳:“慕師兄得宗門大師兄稱謂在前,當掌刑司乾殿司主在後。若是認真算來,怎麼都怪不到一處罷?”
衆人連忙點頭。
“就算如你所說。”
破罐破摔的邢子山這會兒真是逮誰罵誰:“他得稱謂在前,做乾殿司主在後。可是憑什麼?!”
“憑什麼他一個被天玄山聖女預言是藏于劍宗的魔族血脈之人,能得到如此多的名号與權力?!”
等等。
他說什麼?
突然被點到名的祝昭昭一陣心虛。
她記得她當時的預言明明隻是‘劍宗藏有身懷魔族血脈的人’,并沒有明确指出這個人究竟是誰吧?
怎麼在邢子山這裡,這個人直接就成了慕行秋?
雖然也确實是他就是了。
祝昭昭:慌張。
邢子山還在繼續:“一個身懷魔族血脈的人都能在宗内混得如魚得水,他把劍宗當做什麼?”
“劍宗成什麼地方了?!”
邢子山質問得情真意切,祝昭昭聽着,卻總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誠然,她的預言并不假,可說到底也隻是一句範圍非常大的話,被發散到邢子山能直接借此針對慕行秋,主要責任其實不在她。
但預言又的的确确出自她口。
祝昭昭擡頭看着堂上。
如果一衆親傳弟子沉默是因為沒有立場,其他長老沉默是因為他們不想擴大事态。
那麼曾書呢?
眼角餘光瞥見的身影不甚清晰,卻依舊能分辨出慕行秋臉上不辨喜怒的神情。
祝昭昭垂眸。
對他來說,這種針對已經見怪不怪了嗎?
懷着某種微妙而複雜的心情,祝昭昭在沒人反駁的情況下開了口:“不論如何,宗主和長老們知道的内情總歸要比你一個弟子多得多。”
“慕師兄若真的是魔族血脈,二長老怎麼可能會放心将乾殿司主的位置交給慕師兄。”祝昭昭語氣笃定,“你根本是事情敗露後氣急敗壞,故意在抹黑慕師兄的形象。”
祝昭昭說得認真,因此沒注意到身旁人不知何時已經看向她。
快速而沉靜的一眼,風一般掠過又消失。
“我們說我們的,你一個新來的插什麼嘴?”
目光一轉盯着祝昭昭,邢子山冷笑,“你不說話我還忘了你。之前就聽刑煜說你手段頗多,人又古怪。這次如果不是你,事情也根本不會變成這樣。”
“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心機,你還真是好大的本事。”
祝昭昭:……
謝謝誇獎?
見祝昭昭沒什麼反應,邢子山強壓怒火,話裡也多了尖酸惡意:“隻是聰明一時易,聰明一世難。一個鄉野出身,無甚見識的野丫頭,就算能自作聰明地投機取巧短暫得些好處,這好處又能占到幾時呢?”
鄉野出身?
無甚見識?
腦子裡不由自主浮現出天玄山那年久失修的山門,祝昭昭驚恐地發現邢子山說的可能是真的。
那麼破了都沒人去修的山門,可不就是鄉野嗎?
祝昭昭:好像發現了某些真相。
想不到自己說完祝昭昭竟不反駁,以為自己點中她痛處的邢子山得意起來:“哼,鄉野丫頭就要有低人一等的自覺,還真以為踏上修行一途就能脫胎換骨變金鳳凰了?!”
“我看你還是盡早……”
還越說越來勁了。
她隻是懶得搭理,不是死了。
看來還是缺點教育。
死魚眼盯着自顧自說得專心的邢子山,祝昭昭語氣平直:“你因為手上同階修為簿久不更新急得抓耳撓腮,甚至想過偷偷去看排在你前一位的人究竟是怎麼修煉的。”
萬籁俱寂。
或八卦或震撼的目光中,祝昭昭面無表情:“因為拉不下臉,你一直沒行動,直到最近才終于下定決心,準備在——”
“慕行秋!”
慌得額角都開始滲汗的邢子山轉移話題:“事情走到這個地步都是因為你!像你這樣的人就不該待在劍宗,如果我是你,我根本就不會再死皮賴臉留在劍宗!”
不回答也不反駁,慕行秋就那麼背着手,靜靜站在原地聽着邢子山極盡全力侮辱自己。
掌筠也終于皺起眉頭。
“夠了。”
邢子山忿忿閉嘴。
掃了眼還在喝茶的五長老曾書,掌筠眼底掠過一絲不悅:“既然事情真相已水落石出,那麼子山小子。”
他注視着邢子山的眼神第一次帶了肅色:“由于你不僅教唆刑煜使用禁術,甚至事情敗露後意圖栽贓陷害行秋小子的行徑太過惡劣,我便罰你去守魔界邊線半年,磨煉心智。”
“你可有意見?”
守魔界邊線。
那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去半年肯定要脫層皮。
祝昭昭有些意外。
但該說不說,她覺得這懲罰很合理。
邢子山卻不覺得。
早在聽到‘守魔界’三個字就已經面色大變,他慌張求饒:“宗主,宗主我知道錯了,您換個懲罰吧,我不想去守魔界!”
回答是擺手拒絕,掌筠起身,又突然想起什麼:“對了,殊音。”
殊音淡聲:“何事。”
“既然昭昭壞的是你掌刑司的規矩,那懲罰便也交給你了。”
殊音點頭。
見狀微一颔首,掌筠身影一動消失在原地。
其他長老亦紛紛離開。
廳堂内很快隻剩幾個親傳。
有掌刑司弟子走進廳堂押着邢子山準備帶走。
然而原本一言不發任由掌刑司弟子扣住的邢子山在路過慕行秋時,卻突然暴起。
手中緊握着枚法器,他面目猙獰:“慕行秋!今天我就要你這迷惑人心的魔族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