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即便是梵砂華,也終于想起聊點正事來。
“所以,你們為什麼還沒解決詛咒?這棟酒店到底怎麼回事?”
作為此次任務的一員,她象征性地問道。
聞聲,五條悟擡眸和她對視一瞬,緊接着目光飄忽地移開,語氣卻顯得有些沖:“那、那種事——你去問傑啦!”
然後,他一副“你别想問我”的态度扭過身去,長臂一伸,從桌上抓來一袋薯片,拆開包裝,“嘩啦啦”地倒進嘴裡,“咔嚓咔嚓”地嚼了起來。
居然還吃土豆.......
五條悟咀嚼的脆響充滿整個空間,梵砂華皺眉,懶得解讀他的行為邏輯,轉問夏油傑:“你說呢?”
夏油傑回過神來,發現梵砂華的神情平靜得過分,明顯沒把投喂他們的舉動當回事,更像是借着“玩家家酒”的主題,單純地表示感謝,沒摻雜别的意思。甚至有點像在随性地對待小孩或小動物。
這麼一想,夏油傑倒也覺得自己沒有别扭的理由,便淡定地喝了一口水潤潤喉,向她簡單概括了他和五條悟讨論過的内容:
[洗牌式]的樓層調換機制;
結界内觸發調換的條件;
五條悟提議卻被否決的突破辦法;
建築本身存在的崩塌風險;
以及他提出的“保守”解決方案。
梵砂華聽完後,在腦内理了一遍術語混雜的内容,用人話總結:“不就是鬼打牆?”
夏油傑想了想,忍住想要補充咒術原理的沖動,點頭回應:“......差不多。”
梵砂華撇撇嘴,顯得興緻缺缺:“所以,夏油的解決辦法就是在酒店裡繼續幹等?靠‘意念溝通’讓詛咒自己出來請你們祓除它?這能行嗎?”
對于她的質疑,夏油傑早有準備:
“最初進入酒店時,詛咒的等級就有[準一級]。它在調換機制中反複接觸到我和悟的咒力波動,卻始終沒有攻擊我們,因為它清楚,一旦出手,就等于送死。”
借助結界術的特性,詛咒已将咒術師二人的咒力摸得一清二楚。它當然也明白,自己和他們之間的實力差距太大,正面迎戰必死無疑。
“它若主動現身,就是不自量力。這個級别的詛咒,不會蠢到那種地步。”
五條悟這時也從被投喂的微妙情緒中緩了過來,薯片和汽水消滅完畢,他無縫接話,恢複了慣常的拽勁與自信。
夏油傑接着說:“推斷下來,詛咒會選擇繼續藏在暗中,等自己成長到[一級]以上,才會考慮出擊。”
他的策略很簡單:引誘詛咒自投羅網。
這也是之前咒術會議上,五條悟秒懂的部分。
“但要說傑的辦法一點風險也沒有,也不完全對。”
五條悟緩緩眨了眨眼,将墨鏡推高,鏡片遮住了他那雙[六眼]。
“我們無數次引導詛咒發動術式,其實就是在給它喂招,助它掌控特定咒術。詛咒會成長到[一級]以上是毋庸置疑的——哦對了,差點忘了說,它現在就具備超過[一級]的咒力量。”
五條悟靠在椅背上,仰頭望着天花闆,漫不經心地透露了詛咒的新等級,語調輕松得像是在報天氣:晴轉多雲,詛咒升級。
換成其他咒術師,“詛咒突破一級”基本上等于死亡倒計時。此時想逃也逃不出去,結界已封死一切退路,剩下的隻有死路一條。
可對五條悟和夏油傑來說,這隻是意料之中的發展,還是他們有意促成的。
這正是他們想要的局面。
一切都按照他們設定的計劃進行。
“現在比的就是誰更有耐心。”夏油傑神情波瀾不驚,慢條斯理地揭示他的布陣,“我在某一層留了一隻[準一級]咒靈看守,詛咒如果啟動攻擊,一定會先拿外來咒力開刀。我和悟從剛才開始就有意壓低了自身的咒力,等詛咒自認為能威脅我們時,就會露面。”
——然後,直接一擊必殺。
這個策略遠比表面上來得激進、大膽,執行風險極高,也隻有最強的咒術師才會選擇這麼打。
看似“保守”的辦法,實際上是一步步喂招、引導咒術演化,逼詛咒成長升級,再趁其出手的一瞬徹底祓除。
這不隻是“保守”,是冷靜、掌控,甚至帶着一絲“玩弄”。
五條悟半阖着眼,将情報底牌掀出一角:
“詛咒的術式特性和整棟酒店綁定太深,高度依賴建築空間結構才能運作,強行形成封閉結界。本體不太可能是戰鬥型,應該是操控類的。真打起來,隻要用咒力強化的體術,就能徒手祓除它,也不用擔心使用術式會把樓層炸塌。”
梵砂華支着下巴,聽着聽着卻快走神了,顯然對這些理論不感興趣。
她更關心的,是——
“......那還要再等多久?”
“我也不知道,反正應該快了吧~ ” 五條悟一臉散漫地說,嘴角還挂着笑,随口補了一句:“大概,絕對,錯不了。”
“.......”
說了等于沒說。
梵砂華不喜歡守株待兔,尤其是她已經察覺到,自己似乎與這個結界的關系并不緊密。
按夏油傑講的,這座建築的調換機制隻會對擁有“咒力存在感”的個體施加幹擾。而她自從進入電梯,抵達45樓以來,就沒有經曆過那種強制跳躍的錯亂感。
很可能,她根本不在結界的影響範圍内。
她心中已有了結論:這個任務,有她沒她,都大差不差。
在酒店裡待夠了的梵砂華毫不猶豫,果斷起身:
“既然這樣,我就先回去了,你們加油。”
空氣凝固了一瞬。
五條悟和夏油傑幾乎同時停下動作,微怔地看向她。
“哈?你是怎麼知——”
五條悟也跟着站了起來,話說到一半,聲音卻卡在喉嚨,藍眸凝視着她,像是在判斷她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這可不是能任意進出的便利店,而是實打實的結界。至少對梵砂華來說,“鬼打牆”般的心理困境是真實存在的。
怪就怪在,剛才夏油傑并沒有詳細解釋關于零咒力者的應對方式——她又是怎麼意識到自己出得去的?
就算真能,那也需要反複嘗試和一定的運氣,才有可能偶然摸索出那條正确的路徑,離開酒店。
難度不低。
不是她一句“我先回去了”,下一秒就能化結界為虛無,随意地推門離場的程度。
反正任務都快到尾聲了,早收工晚收工也沒多大差别。
思緒電光火石般閃過,五條悟一時語塞,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斬釘截鐵地開口:“都什麼時候了,不可以——”
梵砂華左耳進右耳出,沒理他。
她那副帶點輕蔑的不耐表情,總能精準地勾起五條悟的怒火。
他眸色頓沉,語氣比剛才更重了幾分:“不能用暴力手段。”
強行破牆而出,他們三人都能輕而易舉地做到,但這個方法已經被明确否定。
“.......不需要。” 梵砂華輕飄飄地丢下一句,她和他想的可不是一件事,“我想出去,就能出得去,這是什麼很難理解的事嗎?”
笃定到無懈可擊,仿佛在說“天空是藍的”這種常識,讓人無法辯駁。
但她不該——這麼肯定。
“你......” 五條悟眼中閃過一抹懷疑,神色不悅。
他身周原本穩定的藍色咒力,忽然輕微蕩動,如同水面被針尖輕刺,泛起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