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仿若未聞,一字一句堅定自己的答案:“民女意已決!”
徐南珩失聲:“父皇——”
皇帝擡手,半分眼神都不曾給予他:“朕既然對天下人允了口,斷不會食言的。老七,你與其在這裡央求朕不要退婚,為何不反思自己?宋小娘子……”
他的話戛然而止,平靜的眼神中掀起一絲波瀾。
徐南珩瞥見她手腕上的貴妃镯,二話不說拽起宋今的手腕,将那貴妃镯完完整整的露了出來。
他隐隐竊喜着。
“父皇,兒臣已經帶今今見過母妃了,母妃也認可了今今,父皇當真要狠心嗎?”
宋今怔怔盯着自己腕間翠綠的貴妃镯。
【這镯子是良嫔娘娘戴上的,我也沒想到會摘不下來,失策了!】
崔懷寄眼皮懶散地掀開,那抹翠綠固然襯得她皓如凝雪,但眼下的情況,落在他眼裡就十分礙眼了。
眼尾掠過冰冷的殺意,朱紅的淚痣也掩不住他流露出的嫌惡。
皇帝似乎陷入了往日的回憶。
崔懷寄伸手解救出那截手腕,無視他充火的視線,強行插進二人中間。
餘光看了眼她手腕上的紅痕,翻湧的殺意幾乎要洩出。
徐南珩被他這麼冷冰冰的注視,下意識打了冷顫。
“不過一個貴妃镯,臣以為,良嫔是何想法,陛下當親自問過她才知。”
皇帝堪堪回神,目光似眷戀似憐憫:“退婚的事,待朕見了良嫔再做定議。宋小娘子,朕還要額外獎賞你,便封你為郡甯縣主罷。”
“謝陛下。”
徐南珩震驚,隔着崔懷寄注視她,仍是不敢相信她被封為縣主的事。
若非對皇朝有功勞者,一介商戶斷是不可能成為縣主的。
他隐隐感覺到,他和宋今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心慌蔓延整個心間。
*
皇帝駐足太常宮殿前,仰頭望着那三個字,有一縷光折射進他的眼裡。他眨眨眼,陡然回過神,心情有些難言的沉重,推開這扇大門。
木魚的哒哒聲回蕩整個冷宮。
良嫔跪坐觀音像前,眼皮未睜,“何人?”
皇帝不言,靜靜凝視她的側顔,竟覺得有些恍惚。
佳人衰色,情人陌路。
良嫔蹙起眉頭,不悅地睜開眼,以為是新來的宮女不懂她的規矩,正要斥責,冷不丁看見皇帝,霎時呆住了。
她已經很多年未見皇帝,皇帝的容貌不再是記憶中的年輕,她這才模糊地意識到,原來她和皇帝之間,隔了這麼多年的光陰。
最先回過神的,是她。
她緩緩起身,對他畢恭畢敬,毫無往日的溫存。
“嫔妾見過陛下。”
皇帝默然看着她,身側的手擡起又放下:“起來吧。”
二人相顧無言。
縱使昔日情感複蘇,但傷害仍在,那是永遠無法抹平的。
“陛下怎麼來太常宮了?”
皇帝沉默一瞬:“老七帶他的未婚妻見過你了?”
良嫔瞬間明白他過來的意圖。
“見過。”她微微一笑,“是個不錯的小娘子,可惜我與她無緣。”
皇帝了悟。
氣氛又變得沉默起來,隐約浮動着壓抑。
良嫔實在不适應和他相處。
十多年的陌路,她已經無法用當初的心境面對現在的皇帝了。
容顔衰老乃常态,是他們過不了心裡的那一關。
她垂眼:“陛下,您該回去了。”
這是很失禮的行為。
皇帝完全可以處罰她,念及昔日的情分、七皇子的離母之情,他終究是狠不下心。
“罷了,你今後好自為之吧。”
良嫔目送他踏出太常宮的殿門,看着緩緩阖上的殿門,漠然轉身。
這應該,是他們此生最後一次見面了。
*
徐南珩看到皇帝低沉的臉色,心知退婚的事已無圜轉之地。
他想不明白,母妃明明很喜歡宋今,為何還要答應退婚?
退婚的聖旨隔日便傳下來。
宋今接下聖旨,無視徐南珩痛苦的眼神,吩咐青霧回去收拾行囊。
“娘子,我們要去哪兒啊?”
她們在青州無依無靠,還能去哪裡住呢?
宋今也不知道。
她和摘月樓的關系還不能公之于衆。
“先離開再說吧。”
左右不過住客棧,再差也差不到哪裡。
總府太監巴不得她和七皇子退婚,迫不及待指揮人把門關上。
青霧氣得直跺腳:“娘子,他們!狗仗人勢的東西!”
宋今心底是開心的,笑着安慰她:“好啦,還是想想我們住哪兒吧。”
低調奢華的純白馬車緩緩停下。
宋今不認得這輛車駕,直到車簾被一根修長的手指挑開。
“宋小娘子,可還願意來我這兒住?”
[小狸奴,我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