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說來,當兒子拔劍指向自己父親的時候,我們會把他類比成俄狄浦斯——可是,當兒子拿出滅火器指向自己的父母,以及妹妹的時候,這種現象就不能被很好地概括了。
很顯然,雅克是那個經常被忽視的兒子,但是他的妹妹也好不到哪兒去,可能單純隻是因為性别問題,讓他們倆的父親收回了朝女兒揮舞的手,轉而要向兒子發洩。這就不巧了。
固體顆粒物還飛揚在客廳之中,白色象征着一些東西,至少在這裡,這是雅克對他爸媽的反叛。
“你究竟要做什麼?”
“我?”
雅克挺驚奇地擡起頭,平視——不,甚至還帶點俯視的意味——他的父親,這個從外表上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男人,家裡唯一的迪呂波先生,然後漫不經心地說:
“你問我什麼?有關于耶稣嗎?還是聖母瑪利亞?”
“不,我問你,你今天為什麼要回來?”
“因為今天……今天難道不是周末嗎?”
“所以你為什麼連通知都不通知,直接回來了呢?”
“我為什麼,回來還需要通知你們呢?”雅克冷淡地說,“我不是你的情人,也不是你的婚外戀生子,我不明白我為什麼連回家都必須事先聲明,這有什麼必要嗎?”
“我明明先前說過,如果你想要回來,先給家裡打個電話!”
這就是雅克從來不理解的事情了,面前的男人揭開了他文質彬彬的外表,十分憤怒地向他吼叫。
我好像有一篇關于情緒方面的論文,雅克想,路加,也就是他的父親,就是一個很好的研究對象,憤怒之所以在他身上顯示出如此無厘頭的樣子,其背後的原因絕對不是上帝的指引,至少上帝不會讓一個正常人脫離理智去思考,或者去解決問題——從理性的角度來看,自己的兒子長得有一米八,身闆也因為天天踢球,或者打架,格外的強壯;然而自己卻因為常年吃素的原因,像是個高度近視的書呆子……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可以暫且把兩者用标簽來替代:一個強壯的年輕運動員,一個吃素并且高度近視的瘦削中年人,後者為什麼總是不會收斂自己的行為?
……哦……現在……這個容易挨揍的天主教徒拿起他的棍棒了!
“難不成,先生,上帝會賜予你神力,讓你忽視咱們倆這肉眼可見的差距嗎?别逗了,就算你是虔誠的信徒,且不說你的身體是不是變得更加完美了,我就請問您一件事情,信仰讓你不再質疑自己的行動嗎?”
“當然!”
“哦。”
雅克挺輕松地接下了這一棒,然後說:“你真應該聽聽他老人家的話,他說,‘快得了吧,哥們兒,你打不過你兒子的,你看到他胳膊上的肌肉了嗎?’上帝不會帶給你你想要的生活,甚至不會帶給你一個自己喜歡的兒子,假如你覺得你的女兒還不夠二逼的話,啊,抱歉,聖誕老人,我又說髒話了。”
“沒事的,”雪莉寬慰他,“上帝他老人家暫時去忙碌别的事情去了,耶稣正在哀嚎他的手痛。”
“感謝上帝!”其他人看着雅克自言自語,然後又在看他們,眼睛四處掃蕩,好像在找一個對象,發洩他心中的不滿——雅克到底有什麼不滿的?
他的母親,達芙妮·迪呂波夫人心想:鍋裡的防風草湯都叫你喝了大半,簡直不能再粗俗了,為什麼他還是這麼不滿,總是用着仇恨的眼神看着一切呢?
他的妹妹,阿普利爾·迪呂波小姐心想:你都沒有被強迫去上遊泳課,從來沒有感受過水嗆到鼻子裡的窒息的感覺,為什麼總是表現出一副所有人都在迫害他的模樣呢?
而他的父親,路加·迪呂波先生,心裡的憤怒和不解幾乎比其他人加起來還要多,至少在他印象裡,雅克沒有這麼會說話,就算會打起來,至少也不會……他也不會……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