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此語,甯侑隻能無奈搖了下頭。但他很快便後悔自己搖了這一下,因為周晚瞧見他給了回應,便像是抓住了什麼一般,立即就又道:“這就是實力!老大。我出來做任務這麼多次,像你這般,僅你一位。”
甯侑聽聞,知他再不回,周晚還能說出其他更多,隻好開口道:“若是猜錯了又當如何?”
周晚聽聞,立刻搭話道:“自是與你一同抗敵!别說剛才,就是此後,上刀山下火海,隻要是跟着老大你,我都是不怕的。”
聽聞這話,甯侑卻忽然一愣。
從前,這樣的話,他聽過很多。此前,甯侑身為神官,擁有信徒無數,如此的祈福幾乎天天不絕于耳。聽得多了,他從前竟漸漸真的信了。直到後來,甯侑才明白,這些話,不過也就是信徒有所求時的一時之說。
就好像這裡的山神,被求長生之時,信徒廣布,但不過十幾年,萬千神殿就被付之一炬。
所以你看,就算探靈被練到了極緻,這世間很多人很多事,單靠是不是謊話,也是看不懂的。
甯侑想的清楚,釋然一笑。
周晚看他如此,卻道:“老大你這是不信我?”
甯侑繼續走着,道:“我信。”
周晚問:“那你笑什麼?”
甯侑反問:“我還沒成神就有了信徒,為什麼不能笑?”
一時之間,他感覺到周晚的腳步有半分凝滞。半晌,才聽周晚輕哼了一聲,道:“你知道就好。”
甯侑回:“嗯。”
“等你以後飛升了,我就跟着去做個小神官,幫老大看看門,你賞我幾桌飯吃就行……诶——老大,你看這棵樹該不會就是那棵歪脖子樹吧?”
周晚說着說着,忽然用手肘碰了甯侑一下,又微微擡頭一點,示意他往前方看。甯侑被他一碰,便先看向周晚,見他頭一點,便又順着所指的方向看去,忽然一愣。
面前,一棵老樹映入眼簾。這棵樹長在前方山道的右側,雖有一條主幹,但枝葉上卻又落下許多枝條來,有些已然落到地面與之相連,有些還垂在半空,有風吹過,枝條便緩緩飄動起來。樹的主幹足需兩人張臂方才能堪堪環住,其中一半已然幹朽焦黑,活着的另一半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形狀歪向一邊,仿佛一條巨蟒蜷縮于山坡上。
甯侑駐了足,周晚也跟着停下了。
這棵樹實在太惹眼,以至于此時一見,兩人便就确定就是這一棵了。
既然找到樹了,下一步那就是該往坡上走了。甯侑環顧四周,果然就見有一坡道在樹西側,延伸而上,竟然是朝着他們剛剛來的方向。他們來時未曾見到旁側還有坡道,且山中有霧,向山上看總也看不真切,此時,這條路隻仿佛憑空出現的一般。隻是,這條路向山上而去,隐在了霧中,其中曲直,通往何方,便是一概不知。
往東再往西,兩人方才明白其中之意。周晚率先跑上前去查看了一會,道:“這東西有點意思啊。”轉了一圈,他轉身來招呼甯侑道,“從這兒上老大,走吧!”說罷,他擡腿就要往坡上去,可走出一段,周晚卻忽又發覺甯侑并未跟上前來,便也随即停住了,問道:“怎麼了?”
此時甯侑正在那山坡前站着,緊緊盯着後方根本看不清的山脈。聽周晚問,他方才道:“走吧。”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踏入了山霧之中。山道之間,霧氣比外面看到的更加強烈,能看見的不過前後一尺,就連周晚和甯侑離得如此之近,也勉強隻能看得清一個身影。
剛一踏上山坡,甯侑就聽見身後的周晚先打了個寒戰,随即他便也感覺一股冷意包裹了全身,指尖仿佛冰得能滴出水來。山脈之中,隐隐可探查到有陣法波動。
這地方,确有陣法。而這,估計也就是前一小隊失聯的原因了。
憑空起霧是為迷,寂然無風則為攻。說的便是一個地方若是總有迷霧不散,便十有八九是迷陣;而一個地方忽然寂靜無聲,又無風無浪,極有可能是一處暗含攻擊的法陣。而這個口訣,周晚不會不知道。因此,周晚的不甚在意,隻能說明他并未把這個陣法放在眼中。
但眼前這個陣法雖然是個常見的迷陣,甯侑卻還是大體感知出來,此處陣法沒那麼簡單。
普通迷陣可擾亂人的方向和心智,但此陣法卻還能剝奪人的感官,甚至是能阻斷自身與外界的靈力感知。而此時之所以感覺冷,便是因為這陣法似乎還能抽取靈力,不僅是人的靈力,還有周圍環境的靈力。
其實,迷陣最難的地方莫過于兩點。一則是不自知,很多迷陣乃是觸發式,也就是說當碰到某物或者踏入某處方才發動,這種迷陣主打的就是一個防不勝防,往往是身在其中之人并未發現已然進入了迷陣,故而難破;二則就是看不清,迷陣的陣眼從外面是很難看得清的,若要破陣就必須要進入其中,但凡事總是簡單點好,若能避免入陣,誰又會選擇破陣呢?當然,如果靈力明顯高于發動陣法之人,那破陣之事就另當别論了。
此時選擇入陣,雖然兇險,可一來,這到底是上山的唯一途徑;二來,甯侑也确有私心,他實則不想将别人牽扯過多,因此也本欲在找到山神廟前甩掉周晚,而此處迷陣,就是絕佳的地段。
身體逐漸被冰冷覆蓋,甚至開始有些麻木。還沒一會兒,甯侑忽然又感覺鼻子發癢,一時沒忍住,連打了幾個噴嚏。這便是迷陣在剝奪人的感官了。後面,周晚也又咳又呸了好一陣,最後嘀咕道:“這地方怎麼這麼嗆人呢!好像我們那個破夥房!”
他這樣一說,就很難不讓人去想到那個畫面。甯侑的腦海裡也一下子顯現出了煙灰彌漫的場景。不得不說,現在這個感覺還真有點像。
正如此想着,忽然,随着一聲悶響,卻聽周晚忽然厲聲問道:“誰?”